官道上,老老少少一群人推著四輛板車,哭聲震天地,跟在幾個官差后面。
靠近后,他們終于看清楚了,每輛板車上,都有三張草席裹著的尸首,甚至最后一輛車上,裹著四張草席。
這……
怎么會一下子死這么多人?
和上官素對視一眼,盧悅跳下車來,“這位老哥,敢問……這是出了什么事?”
她問得是一個老官差。
那人看她腰牌一眼,知道可能是去府城公干的,倒沒隱瞞,“唉!一個村子的,從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女孩,沒一個逃過,全被……全被奸殺。”
奸殺?
盧悅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人了嗎?”
“沒!他娘的,還一點線索都沒,”老官差無比挫敗,“她們都是一夜之間,在自己家中……遇難,偏偏所有人都睡死了。”
盧悅看看一路哭跟的村民,心下也難受的很!
這個世界,什么東西都有,除了武林中人,還有修仙者,修魔者,邪修……
不過,這般朝凡人動手的,實力應該不強,如果遇到,她一定幫著宰了。
兩幫人在通往義莊的路上分開,因為這一變故,上官素,也難得安靜下來。
天地門的地盤,出了這種官府辦不了的事,應該會有修仙者出面才對。
黃家……黃家……
上官素悄悄嘆了口氣,他們既然這般想找盧悅報仇,那肯定有子弟在世俗界遙相呼應。
她還沒想好,如果碰到黃家子弟,該拿什么面目面對的時候,就突覺前方傳來微弱的靈力波動。
盧悅也抬眼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股波動又沒了。
牛車慢慢上前,可是小半日之后,眼見縣城在望。她們卻越發覺得不對。
所有往這邊來的行人,都是一幅急匆匆的驚恐樣,盧悅正要攔人問的時候,就見上官素一下子從牛車上跳站起來。
隨著她瞪視的眼睛望過去時。她也呆滯住。
城門上,掛著一個身著天地門服飾,早就死透透的男子。
其白袍上還用血寫著幾行字,“采花爺齊山,敬告各位。老子辦事,誰敢阻饒,殺殺殺殺!!!”
連續數個血淋淋的殺字,在白袍上,尤其醒目,其血煞之氣,幾乎撲面而來,老牛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官……官爺,城我不進了,錢……錢我也不要了。”
趕車人迅速調轉車頭。老牛原本慢悠悠的速度,這次跨得也非常快,好像萬般害怕,想要逃離一般。
也是,不過是只凡牛,如何抵得了修仙人用特殊手法,流泄出來的血煞之氣?
“咚!”
盧悅扔了一錠銀子到牛車上,就與上官素跳了下來,抓住一個從城里奔逃出來的男子,“那齊山在城里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顯然嚇得不輕,“官爺,官爺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老老實實說,其他……其他三處城門如何了?”
上官素問這話時,其實心里是抱了一份僥幸,前面感應到靈力波動的時候,她分明查覺不止一個人。
“都……都……都掛了人,掛得是仙人。兩位官爺,饒了小的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
盧悅松手,男子一溜煙的跑人。
上官素慢慢上前,仰頭看向自家已隕的弟子,朝跟過來的師妹,輕聲道:“是黃家人,你看,他的袖口,有白線繡的一個小小黃字。”
盧悅注意到了。
“跟我一起,幫他收個尸,行嗎?”
怎么不行?
盧悅沉默點頭,轉向城門內,沒一會,抬出一個梯子。
“不能啊不能啊……”
一個老者,從房中伸出頭來,急切著,朝她們連連擺手,“采花爺說了,要讓他們吊夠三天,否則誰放下他們,他就找誰。”
能殺仙人的人,他們這些凡人,就算有再大本事,也是被秒的份,老者,絕對是一片好意。
可是上官素卻從他的話里,聽到了很多信息。
三天,這個時間段,用得真好。
三天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讓黃家注意到失蹤的弟子。
而他們身上的宗門袍服,又被血染成這個樣子,像極了每年秋決時,殺了示眾的惡人,所以,過路的修士,也不會太注意這里。
采花賊齊山,更明白這里的官府,與黃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三天之后,一定為會他們收尸。
可是整整三天,他這樣示重天地門弟子,就是把天地門的臉,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著玩。
上官素咬牙,卻又有些遲疑。
在宗門臉面,還有她們的性命上,一時之間,她真的陷入了兩難之境。收了尸,一旦那人找來,以他連殺數人的手段來看,她們不可能不動用靈力。
“不要上去,萬一……萬一是魔靈逼我們出來的手段……”
盧悅把眼睛從采花爺齊山五個字上,慢慢移開,“我跟你賭一把怎么樣?這位‘爺’,現在早就離開這個小縣城了。”如果沒離開,奔逃的人,不會只這么幾個。
上官素看了師妹一眼,她一直認為,盧悅進天地門,只是為了光之環的真正使用方法。
對宗門,除了扶光峰的畫扇師叔,其他……毫無感覺。
可是……
宗門的事就不提了,煉血老妖要殺她們的時候,她卻沒有只顧自己一個人逃,帶上了累贅的自己。
黃家爭對她的一系列陰謀,她也明明知道,甚至為此,與她狼狽逃亡……為了性命,改頭換面!
現在,她卻要跟她賭采花‘爺’不在城里。
是……要幫……這幾個黃家人收尸嗎?
“我賭了!如果輸了,我――上官素,今生為你無條件做三件事。”
盧悅愕然!
無條件做三件事,這個神棍師姐。怎么能輕易許出來?
她看看掛著的人,再看看這位師姐,明白她可能誤會了什么。
可是此時解釋,她也解釋不輕。
她順著梯子爬上去。輕手輕腳地,抓住早隕之人的腰帶,用力一提,把他從掛釘上起下來。
上官素早找了一輛,驚慌中被人丟下的板車。幫著把自家弟子扶上去。
用手掩下他死不瞑目的眼睛,“走吧!還有東南北三門。”
兩人推著車,就這么走進空無一人的街道,車轱轆的聲音,那般響那般響……
兩旁原本一直關著的門窗,好些都被人推開一絲縫隙……
她們要從這里,進府城,府城在北,所以,先去了南門。
從南門――到東門――再到北門。其間,整個縣城的人,好像都在從小小的縫隙中看她們。
把最后一個人,從北門墻帶下來,盧悅心中遲疑不定,四人身上所書之字一般,都因為血有暈染之效,看不清原本的真正字跡。
可是……名字對上了,字跡……字跡也好……好像!
師妹沉重還有不太敢相信的樣,讓上官素在心中暗嘆一聲。
“聽過一葉障目嗎?天地門不是你想的這般沒用。這些天。煉血老妖都沒敢用神識探查我們。你應該明白,他們……是受了這一連串事情的連累,采花賊齊山分明是也是妖人,就是想趁著師伯師叔他們要對付煉血老妖。幫著在旁搖旗吶喊的。”
上官素不想師妹再把天地門看低了,“或許這人,也是魔靈請過來搗亂的邪修。”
魔靈請過來搗亂的邪修?
盧悅垂下眼睛,再次把目光集中到齊山二字上。
這名字,她太熟悉了。
很多很多年前,她還是幡鬼的時候。每次這字出現,都是她出去幫著幡主丁岐山收魂的時候。
是的,齊山,就是丁岐山的假名,他在道門偷著殺人收魂時,一直用這個名字。
盧悅伸手,在血淋淋的字跡上臨摹,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丁岐山雖然喜歡玩女人,也知道一些采補之術,可他是結丹修士,怎么會……想到前路遇到的那十四個被奸殺的人,她實在肯定不下來。
凡人,采補凡人,他至于嗎?
在她的印象中,丁岐山一向是個傲的,就算他真的跟魔靈,學了什么厲害的采補之術,也不應該用在凡人身上。
如果……如果說蓮福觀的女修,是這位采花爺齊山動的手,她還能相信是他。
可是,不要說蓮福觀了,就連顧家莊,她都沒見過一眼,如何確定?
四十九天后,若是天地門沒幫著保存證據,她回去,根本什么都不可能查到。
“煉血老妖只有一個,順正師伯和我師父畫扇,可是兩個人,你……你說,我們弄一個大點的動靜……”
上官素震驚,“你是說,這位采花爺已經跟來了?”
“我不是說他。”盧悅搖頭,“他這般需張聲勢地朝幾個煉氣小修士動手,還不讓收尸,若我所猜不錯的話,應該只是震懾凡人。”
震懾凡人嗎?
上官素低頭半晌后,拍自己的額頭,連續數天的凡人失敗生活,已經把她的心智磨了那么多了嗎?
“……應該是的,一夜之間,奸殺十四人。也就是說,他……他還要在世俗界,對更多凡人動手。”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那個在落日余暉下,如一座廢城的洪縣小城。
“你你你……你們干什么?”
被敲門的人家,透過門縫,語不成調。
“我問你們,這城里的官和衙役呢?”
“不……不知道!”
“說!要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家的門給踢了,然后在里面坐上半個時辰,”盧悅可沒上官素的耐心,語氣惡狠狠,“到時――我們走了,你說,采花‘爺’會不會來找你們一家?”
“官爺,官爺啊,我我我……官爺這真不關我們的事,這城里的衙役,聽說今天一早,就被各處報上來的案子,給派到外面去了,最后再來的,縣官大人無人可派,自己也親去了。”
“都是……奸殺案?”
“是,都是!”
“那城里,有這樣的案子嗎?”
“沒……沒聽說。”
盧悅和上官素對視一眼,重新出城。
此時她們不用想也知道,采花‘爺’齊山,現在一定還在努力的采花大事。
盧悅咬唇,只恨她現在不能用靈力。
如果那人真是丁岐山,她還有拼一把的膽氣。可萬一……那人不是丁岐山,她被煉血老妖發現,若是隕在這里,得多虧啊?
“就這里,埋了吧!”
上官素借著還剩的最后一點天光,選下墳址。
兩個人,若說用道法,那絕對能甩很多人很多條街,可是現在,哪怕盧悅有內力相助,也覺得這深一鍬低一鍬的土不好挖。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她們才幫這幾人,起了一個小小的墳頭。
“我要回去,查看義莊。”
“什么……什么義莊。”上官素累慘了,希望好好休息。
“就是前面,那十四個草席裹著送去的地方,”盧悅很后悔,她當時,應該仗著這身官皮,查看一番才對的,“像這種惡死之人,在世俗界,是不能停在家里的,所有,她們會統一送進義莊。”
上官素嘴角抽抽,這大半夜的,師妹要去看死人,有沒有搞錯啊?
那位采花賊,自封為爺,手段一定不少。她們……她們雖然是男子扮相,可據說,采花采慣了的人,對女人和男人,只瞄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們……是女人好吧!
“休息一會,好嗎?”
盧悅瞄瞄她的手,鐵鍬把上,有暗紅之色,這位師姐,剛剛太拼了。
“你等我一會,我進城去趕輛馬車來。”
“勸你別去,誰都不會給賣車給你的。”
那些人,那么害怕她們,上官素可不相信,盧悅還能買到馬車。
“誰說我要買了?”盧悅冷笑著站起來,“我就借一下使使,誰敢不借,我就踢開誰家的門,跟他們談談什么叫急公好義。”
上官素:“……”
不講理的師妹,她現在怎么……感覺這么痛快呢?
沒過半個時辰,她已經休息差不多的時候,師妹果然,趕了一輛馬車過來。
車前還有兩盞不錯的馬燈,里面更早布置了茶水點心。
上官素用牙簽,捻起一塊紫紅色的小點心,入口生津,發現根本就是靈物所制。
“看到那個小玉盒了嗎?那里有百步膏,抹一下手,保證你明天就好。”
盧悅趕著馬車,提醒只顧吃點心的某人,“還神棍呢?沒聽過龍入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嗎?有些東西,你不能因為它做用小,就不帶,儲物戒指那么大,加那點東西,能要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