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里的人,對天欲宗和幻靈派都無形中戒備起來,蜃珠法寶,確實只有這兩家有。
不過更多的人,開始打聽什么鬼宵之事。
磐龍寺既然追查了幾百年,都沒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那這次也懸。
不到半天,坊市中的各家駐點,陣法都在加強。
盧悅可不知道外面翻天了。
她在里面戒備轉了好幾圈后,沒遇到一點事情,看著個個對著花燈發傻的人,也知道是這些燈有問題了。
十張自己畫的低階符箓被她扣在手上,不過,撒到燈上的時候,好像沒什么反應。那些燈還是燈,還在那里穩穩的,好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我是逍遙門的核心弟子,你把我擄進來,我師伯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盧悅用起身后的靠山,用得非常自然,“要不我們打個商量如何?反正你是要抓這些人,我雖然也還小,可腦袋是清醒的,你放我出去,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回答她是除了隱隱的回聲,就什么也沒了。
盧悅長吸口氣,“給你臉不要臉是吧,你以為我就那么點符箓?我是舍不得錢,那些符都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你看看,這些都是中品的火球符,你說,我要是一起扔,還就扔一個地方,會是什么樣?”
這次她兩手扣得還真是中品符了,不過不全是火球符。
花燈街上的燈好像都動了一下。
盧悅把所有符又收了起來,就像她說的,她是真舍不得那些錢,就那么一下子全扔了。
這是她用來對付丁岐山的 。不是對這個,只敢對凡人出手的東西的。
既然隱在暗中的人,只敢對凡人出手,她又何必這么急。
“……好啊,你不放我出去,我還不出去了,我就等著我師伯來救我了。”
對時雨真人。她是無比放心的。那位大能上輩子為謹山報仇。深入魔門一路追殺。
現在自己也是逍遙的弟子,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護短。她都不可能不管自己。
她不急,這里面的花燈好像更不急,都比起了耐心。
直到盧悅第四次肚子餓,把訛夏瑜的點心。吃了兩塊后,才翹著腳。拽了一個花燈下來,左看看右看看。
突然那花燈好像被血潑了似的,還在黏黏嗒嗒地往地上滴血,不僅如此。里面幾個鬼在做各種恐怖動作。
什么把頭拿下來,拎在手上啊。
什么拖著半邊身子,從血池中找自己的自己體。結果把腿安到胳膊上,又拽下來從安。
什么伸長的舌頭。鼓出的眼睛一大堆的……。
盧悅戳戳那個鼓出來的眼睛,“這里應該是掉下來,然后被另一個人踩破了,然后再吹氣,再把它安到眼睛上才對。“
“還有啊,這半邊身子都掉了,那肚子里的內臟什么的,肯定也流了出來,這里怎么沒有?你應該是一邊拖著大腸,一邊上面還有好多蛆蟲爬才對。”
長街上的燈,終于明明暗暗起來。
“唉……!”盧悅嘆口氣,“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這么恐怖的東西,我居然眼睛都不眨,還在這點評,說明我真得不是正常人啊。”
這些都是她當年玩剩的,當幡鬼的時候,她就是用這幾招,把好多人活活嚇死。
后來隨著丁岐山越來越強,她手上的人命,也就越來越多。恨鬼面幡,更怕鬼面幡。甚至為了減輕鬼面幡對她的陰火燒灼,把無數無辜的生命,也帶到了鬼面幡里。
“……世人都說有因有果,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些個,我從來不信。”
盧悅把手上的血花燈扔地上,踩幾腳,“我只信,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
“你不是正派修士嗎?”
一個好像三歲小兒的童聲問她。
盧悅瞅瞅椅的無數花燈,找不到正確的發音地,“那又怎么樣?我可不打算當好人。還有啊,你現在放我出去,我也不出去了,我就等著我師伯,把你打得家都找不著在哪。”
“……嗚嗚……,我就是找不到家了,我想家,想找我娘。”
童聲真得哭了,“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就算回去,我娘肯定也死了。”
盧悅眼睛瞇瞇,“所以,你就讓這么多人,進來陪你?”
!’童聲打了個哭嗝,沉默下去。
“他們也有爹有娘,”盧悅瞅著某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手中拿著兩個糖葫蘆,“不過,在最幸福的時候死去,也是挺幸福的。”
“就是就是,”童聲接口得很快,“不管是聰明的、愚鈍的、善良的、詭詐的、有權的、忠誠的還是悖逆的,大家都要走一條路,死……!我讓他們在幸福中死去,挺好的!”
話音剛落,盧悅的手刀,幾下起落,就砍翻了最近的五個人。
“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剛聽了,也試了,他們還沒死,當然要救人了。”盧悅笑,“你忘了,我是正道弟子。”
“你詐我?”
“答對。”
盧悅咧開嘴巴,一路走,一路砍人,把這些人都砍暈了,那一時就死不了了。
街上的花燈拼命晃動,“不要,不要,你把他們都砍暈了,那你師兄也沒命了。”
盧悅愣住。
“那個和你一起到花燈街,少了一個眼睛的人。”
“你把他怎么啦?”
面前的一個花燈,顯出楚家奇的身形來,他正跪在一幅骨架前。
“他是我主人選定的徒弟。”
“放屁!他是我師父的徒弟,”盧悅怒喝,須磨再不靠譜,他也給了她和楚家奇平靜的生活。甚至只是因為他的名頭,她和他在逍遙門內,過著心無旁騖的修仙生活。”
“我主人是一代大劍師……。”
“那又如何?”盧悅接著砍人,如果楚家奇只因為這幅骨架厲害,就放棄當逍遙的弟子,那他還是死在這里好了。
“別,別。別。”一個圓球飄到她面前,“我主人不是要收他為徒,是傳他劍決。求求你。別再砍了,我主人的劍決最厲害了,他只想把那劍決傳下去。”
“不是徒弟?”
“不是,真不是。”圓球要哭了,“我主人死了好多年。他最遺憾的便是一生所創,連個相傳的人都沒有。”
花燈中放出楚家奇先前的話,“多謝前輩,晚輩一定把此劍決傳下。”
盧悅瞅著它。“你是什么東西?”
“我,我不是東西,我是夢蜃。”圓球上浮出一張嘴巴。卻沒有眼睛。
“蜃?”盧悅對這種上古妖獸,上輩子聽到過點。“你的眼睛呢?”
“夢念不夠,”圓球好像吸了一下鼻子,“本來有好多人的,都被你們逍遙門的人破壞了。”
“那是肯定的。”盧悅心情不好,憑什么她和楚家奇一塊進來,人家就能得到傳承的劍決,她就要在這里面對連眼睛都沒有的東西。
“你把我弄進來,害我花了二十張低階符,大概損失五百塊靈石,說吧,怎么補償?”
她直接把數目翻了一倍 圓球張大嘴巴,她有那么多中階符,想要出去,很容易的,結果人家不出去,現在還要自己賠償?
“我,我沒錢。”
“你沒,你主人總有吧?”
“我主人也沒錢。”圓球叫道,“我帶主人逃出來的時候,他身上除了弦月本命劍,沒被人拿走外,就什么都不剩了。”
這么慘?
盧悅摸摸鼻子,“那我的損失怎么辦?”
“我……,我知道前面的那個大湖。我帶主人逃的時候,被人發現,師姐用修為精血為祭,破開虛空,她的日月星環掉到了那湖里。你,你可以去撿,而且還合你的靈根功法。”
圓球隱含期待的聲音,讓盧悅恍然,合著,她也是被養來的。
“你們是哪的?”
“靈界。”圓球的嘴巴有變小的趨勢,考察了半天,勉強滿意,“我師姐的日月星環很利害的,你把它撿著吧!”
“好……,”盧悅沉默一會,終是答應,“你的世界維持不了多久了是嗎?”
“是,五百多年前,我們到這的時候,我想幫主人保住一點殘念,把劍決傳下去,在這里殺了很多人。后來來了厲害的和尚,我就偷他們的信念之力存活。”
圓球說話說得越來越急,“可是這么多年,都沒找到,能傳我主人劍決之人。現在終于找到了,我也要去追主人和師姐了。你趕快和你師兄跑吧,要不然,你們會和我的世界一起崩了的。”
圓球的嘴巴,已經看不見了,沖進路邊一個不起眼的青銅燈里。
長街的另一頭,楚家奇莫名出現,看到盧悅,急步沖來,“快跑!”
拉住盧悅就沖向街道正中的明珠花燈,一劍劈過去時,空氣中好像什么碎了。
遠處的長街,有如當初輪回道一般,正在一點點地崩碎。
關鍵不是這,而是那些還限在夢幻中的人。
盧悅十指連翻,無數藤蔓在長街舞動,瞬間結網,有如捕魚般,把兩邊的所有人都卷了過來。
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崩潰,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們這邊來。
“走!”
楚家奇終于劈開一條縫,回過身來拉她,可她拖著那么多人,哪能拖得動。
盧悅一腳把他踹出去,緊隨其后的是一根綁著人的藤蔓,“快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