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劍峰除了倒塌的大殿,沒有修復,其他地方,處處郁郁蔥蔥,靈氣盎然。
沒有雜草,沒有亂七八糟瘋長的各類靈植,修減后的果林,長得更好了。
盧悅在山谷幫娘搭了四間木屋,蓋好的時候,她里里外外地轉了兩圈,越看越滿意。
秦天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她對殘劍峰的滿意,終于放心了。
有個隨時可能翹腳的師妹,傷不起啊。
“師兄,那些來維護果園的人,跟你可沒關系。你要是再把人給我得罪了,以后的維護全是你干。”
三百多里地呢,累不死你。
盧悅丟下這一句,架著木鶴就往逍遙坊市去,她終于可以接娘過來了。
逍遙門的坊市很大,縱橫十條街,前面的兩條主道是經營的地方,后面的八條街,可都是門派,世家,商號,依次的駐地。最后才是她娘這般的住家之地。
租房那天急急匆匆的,所以盧悅站在很陌生,又有些記憶的巷口時,努力回想,她家住多少號來著。
遠處一個中年男子,急步而來,推開旁邊的一扇門。
盧悅終于記起來了,這是她家的鄰居,那天還幫忙收拾來著。
她終于記得她家在哪了,正要往前去的盧悅突然聽到娘的聲音。
“餓了吧,飯我已經做好了。小寶也哄睡了,洗洗,先吃飯。”
“哎!二娘你看,這是我在坊市淘到的一根水木簪,常戴著可保容顏。”
“這怎么好?……”
方二娘慌亂卻又有點甜蜜的聲音響起時,盧悅已經徹底呆住,根本不知道她身處何地了?
太陽慢慢西移,直到天空出現朦朧夜色時,她娘還沒從里面出來,盧悅看著那扇門,不各自己在想什么。
“你要在這站多久?”
方有富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盧悅僵硬回頭,祖爺爺的頭發早全白了,臉上的溝壑也更深。
“祖爺爺……”
“進來吧。”方有富背手轉身,進到旁邊的院門。
看著這個陌生一塌糊涂的家,盧悅說不出一句話來。
“坐,”方有富自己也坐下,“既然站了那么久,想來你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盧悅:“……”
“你娘是凡人,她陪不了你。你因為我和你娘,拜殘劍峰的事,我也知道了。”方有富嘆口氣,“悅兒,你說你娘今年多大了?”
這個她當然知道,“娘有三十三了。”
“是啊,三十三,到六十歲的話,她還有二十七年,到八十歲,她還有四十七年。
你事事為你娘打算,不惜靈石,保養她的身體。……以我看來,她至少要活到八十歲,甚至百歲。你現在是須磨前輩的關門弟子,你算過,你真正能陪你娘的時間嗎?”
盧悅怔住……
她把娘帶到修真界,真正陪她的時間,卻越來越少,難得回家幾次,她也頂多能抽兩天時間陪她。
現在她進了逍遙門,以后只會越來越忙,等到筑基以后,一個閉關,也許就要一兩年,到時娘怎么辦?
這些東西,其實她整理殘劍峰時,就模糊在腦中冒頭,只是被她按下去了。
“……方家只剩你娘一個了,不管血脈之情,在你眼中是什么,它在我眼中,都是至高至上的。”
方有富接著說,“錢家寧是個五靈雜根修士,三個月前,他老婆難產,生的是沒靈根的孩兒。他已經準備回世俗界,回他的故鄉西臨山當個獵戶。”
“那地方,四處是山,想要到鎮上賣點東西,都得走五天。三十多年前,我也去過,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盧悅遍體生寒,說不出話來。
方有富倒也不用她回答,“這兩年,你把你娘的身體,調理得越來越好。你說,讓她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怎么樣?”
看著盧悅大顆大顆的掉金豆子,方有富也有些舍不得。
這個他一手帶到修真界的孩子,他看著她一點點進步,看著她為他和二娘費的每一點心思……。
可他就要死了,他想到地府的時候,還有面目去見自個的家人。
盧悅踉蹌著站起來,沖出這個再不是家的家。
這個世上,她可以對不起任何人,就是不想對不起娘。
娘是這個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可是以后,娘會把她的好,給更多的人。甚至——親生骨肉。
別人她不怕,可是親生骨肉呢?
只怕她再不是娘舍棄性命,也要保的人了吧?
若她和那個所謂的弟弟妹妹同時掉水里,娘會救哪個?
限入自哀的盧悅,根本不記得,她會水,她是修士這事。
那種又被人遺棄的感覺,如鈍刀割肉般,在一點點地割她的心肝肺,從里到外,漫延的痛,讓她感覺趴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殘劍峰亮如白晝,秦天和楚家奇兩個粗漢子,難得細心地幫盧悅做好歡迎準備,可是回來的只是盧悅一個人。
盧悅沒心思理兩個蠢師兄,進到她精心為娘準備的木屋時,再也忍不住,哭了個驚天動地。
重生回來,她再也沒哭過,可是今天,她不想忍,也忍不了……
站在外面的秦天和楚家奇傻了,兩人同時飛出,才出逍遙門,就看到方有富佝僂的身影。
相談一番后,兩人又怏怏回轉,這種娘再嫁的家事,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只是草屋那里,小師妹還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秦天和楚家奇各有傷心事,默默回自個的洞府。
今天是謹山到講經堂的日子,看著上面臉色越來越嚴峻的真人,哪怕有后臺,平時喜歡吵鬧的人,也老實得不行。
為盧悅的修煉,他這個早就不用來講經的人,愣是放下身段,結果那小丫頭,居然逃課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才進宗門,哪怕是核心弟子,也不能這般目無宗法,隨意逃課?
盧悅不是世家出身,憑她散修的祖爺爺,能教什么?今天缺了一課,或許將來,就要走很多彎路。
“你,帶兩個人,到殘劍峰,把盧悅給我捉來。”
到殘劍峰捉人?今日的執事弟子,腿有些抖。可是現在謹山真人的樣子,他不敢有一點違逆。
好在他沒糾結多久,門還未出,那個早聞大名的盧悅,正急匆匆地往里趕。
“站著。你,說說,進講經堂遲到該如何罰?”
被點的劉雨,實覺得冤枉,那么多人,怎么就點了她呢。不過面對謹山真人,她可沒膽子得罪。
“……進,進經堂遲到,罰十鞭。”她發誓,以后再不坐前三排了。
“剝去她的靈器法衣,打!!”
執事弟子,硬著頭皮上前,只希望,各峰與殘劍峰的齷蹉,不要太波及著他。
“師……師妹……”
盧悅嗓子疼,懶得說話,自己動手,把外面的法衣脫了,直接站到一邊專門打人的架子上,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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