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夜。
一身夜行家裝扮的盧悅,不顧呼號的北風,背著盧勝爹爹的弩,又趴在老槐樹上,盯著里面人。
今天的辜大勇,沿襲前兩日的習慣,還趴在供桌前畫符。
直到寅時的更聲傳來,他才打了個哈欠。
盧悅在心里說了無數遍,讓他拿酒喝,等看到他真得拿起那瓶狀元紅,后背不禁出了一層毛汗。
辜大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感覺好不快活。
盧悅見他第四次張大嘴巴打哈欠,輕輕滑下樹,把弩箭擺好,靜等著里面的人,傳來難聽的鼾聲。
當幡鬼時,她其實殺過不少人,而且都是沒有一絲抵抗力的凡人。那些有修為的大人物,是輪不到她這種小幡鬼動手的。
畢竟煉氣五層后,就可以喚出護體靈氣罩,如果只她一個的話,咬不動。
可是現在,她不是鬼。盧悅閉上眼睛,深深吸氣,她得把那份害怕給丟掉,要不然,沒了娘,那她活在這世上,也沒了意味。
默算時間,默聽那人掐著嗓子眼的鼾聲。
又是一陣風,打著旋兒,嗚咽而過的當口,盧悅以生平最小心的動作,順勢推開了門。
里面的人,鼾聲稍有一絲停頓。
“叮!”
弩箭射到地面,擦出一串火花,辜大勇只覺一股殺氣迎面襲來,哪怕腦子昏沉,未曾睜眼,也下意識地一滾,還沒爬起來,后面的勁風又到。
電光火石間,他已經顧不得提出靈力,只能接著滾下去。
盧悅心焦,這人怎么能醒呢?她下了那么大的力氣。
只是這個時候,她也不敢有一絲的停歇,稍一停下來,人家隨便丟來一個火球術,只怕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對了,火球術。
火球術她雖然不會,銳劍術這段時間,卻曾練習,家中的柴都是她用銳劍術劈的。
辜大勇只覺身后的勁風越來越大,“卟卟”的聲音中,不用看,他都知道地面青石被割開,這到底是哪來的修仙者。
都到了如今地步,腦子還是昏沉一片,辜大勇知道自己是著了道了。沒想到小小不到二千人的小鎮,居然還會有修仙者隱居,老天真他媽的沒長眼睛。
正要激出身上的靈氣護罩,腦袋一昏間,剛要出來的光影,突然間又熄了下去,翻過身來的辜大勇,終于看清仇人了。
盧悅的臉,蒙在一片黑巾之后,一個接著一個的銳劍術,已經讓她的筋脈快承受不住了,好在這人的靈氣護罩沒激出來。
辜大勇瞪大了眼睛,眼看這個小小的身影,加持左手的弩箭,‘嗖’的一聲把他的頭,狠狠地釘在青石地上。
想到他還未完成的大業,辜大勇張大嘴巴,兩手拔拉,想把釘在頭上的箭拔下來。
盧悅往后退了兩步,也不知為什么,她看著這人掙扎,居然起了一種大仇得報的興奮。
外面又是一陣大風刮過,土地廟的門,因為沒關好,刮得來回作響。
“看到沒,土地爺來收你了。”
辜大勇狠狠把箭拔了出來,卻因為她的這句話,身體連抽了幾下,就此不動。
盧悅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欣賞這人頭上紅紅白白的東西流出來,沒有一絲害怕。
煉氣修士元神脆弱,若是傷在腦部,根本不可能奪舍。
盧悅站在原地,撓撓頭,這是聽誰說得來著?
……不記得了,不過她確定聽過。上前摘下他的儲物袋,主人身死,儲物袋又成無主之物,盧悅下意識地劃開手指,抹上自家的血。
可是不管她怎么弄,愣是打不開這東西,氣急之下,一時就跟這儲物袋較上勁了。
遠處隨風傳來卯時的更聲,盧悅驚恐回頭。這要是被人發現,所謂的老神仙,被她殺在土地廟,她和娘就別想過安穩日子了。
把幾個箭收回,一個凈塵術弄干凈,與弩一起收進納寶囊。
盧悅在里面轉一圈,細想自己可能出紕漏的地方,終于慢慢把目光放到了供桌上。
那上面擺得大都是她今天才買的,還有供奉的海燈,這些都是經不住官府查驗的。
當下想也不想地,就把其中一個海燈捧下來,里面的油撒得到處都是,尤其是鋪蓋還有這個妖道身上。
在這妖道身上,連點了兩次火,都未燒起來,盧悅微微一頓,顧不得是死人身上的,當場開剝。
當年跟著丁岐山,其實她幫得最多的,就是收集那些死人身上的東西,那些靈器法衣,法器法衣,還有法寶似的法衣,都各有功能,反正越往上,防御能力越大。
這件衣服,沒護住妖道的頭,顯然離靈器法衣,還有些距離,這么低等的東西,她沒接觸過,不太清楚價值,可她在世俗界,若是賣的話,應該也能值不少銀子。
“土地爺爺,這妖道要害您這一方的子民,今日我幫您除了害,您也不想跟這樣的人,住一塊吧?”
盧悅給土地磕個頭,“過了年,保證就會有人,把這里重建。到時,我多捐點銀子,讓您住得舒服點。您不啃聲,就代表同意嘍!”
火折子一扔,噼啪的大火,把身后的土地廟很快就蓋了起來。
遠遠逃走的盧悅沒有看到,幾個御劍飛來的人,看到大火,齊齊跺腳的樣子。
“唐師兄,辜大勇已經死了。”
當先的修士冷哼一聲,“算他走運,灑水國將是我們月蝕門的,煉魂宗的人,敢在我們的地盤上做亂,就容不得。你們幾個,都給我記住了,我祖父元嬰大成之日,就是我唐家重掌灑水國之時。任何人等,都不準在這時候,給我添亂。”
若是辜大勇殺得人太多,萬一引起道門那邊的重視,那可就糟了。
“是,”幾個修士當然明白,一齊彎腰,“唐師兄,據京城傳來的線報,靈墟宗谷家來了好些人,他們是不是對我們這邊,有所警惕?”
“不用管他們,”唐姓修士冷笑,“谷正蕃像豬一樣的生孩子,偏偏弄丟了與谷令則雙生的一個。靈墟宗修士若都如他一般,有什么可懼的。”
谷令則變異冰靈根,沒到十三歲的煉氣八層,算是正道后起之秀中有名的人物,他們自然知曉。
“真的呀?呵呵,師兄,那雙生的是不是靈根資質跟谷令則一般好啊?”
唐姓修士也好笑,“據谷家的內線報來,那個丟了的人,資質不錯。而且花散真人還親自傳下話來,要收他為徒。”
“嘖嘖!谷正蕃只怕要后悔死了。”
“他算什么東西?”
唐姓修士根本沒把他看在眼中過,“若不是谷令則,他狗屁都不是。苗五,你盯著谷家的黑騎衛,還有官府那邊的消息。據說那個丟了的孩子,與谷令則是雙生互流之體。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與谷家的人接上頭,必要的時候,讓她對谷家,產生恨意,接到我們月蝕門來。”
“師兄威武!”苗五豎了個大拇指。
唐姓修士嚴肅起來,“別拍馬屁,若是那孩子不進月蝕門,你就直接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