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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四章 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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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置完御史臺的各色彈劾,再不見得那堆奏章在面前礙事之后,太皇太后鼻子好似也沒有方才那樣塞了,連嗓子眼里的癢意也好了一點。

  她按著原本的安排,見完了今日入宮奏事的官員,又吃了一頓晚膳,復又坐回了桌前,批閱奏章到半夜。

  等到事情做得告一段落,她一轉頭,見得角落的漏刻竟是已經過了子時一刻,忽然就想起了福寧宮中的小皇帝,轉頭問崔用臣道:“陛下這幾日如何了?”

  崔用臣回道:“得了那秦素娘入宮,果然有些用處,這幾日陛下晚間也能睡得著了,便是白日里頭上課,有她在一旁看著,也好了不少——總算能坐上一刻時辰了。”

  這于太皇太后而言,明面上仿佛是個好消息,可仔細回味,卻十分叫人擔憂。

  “過兩日就要去天慶觀祭太祖太宗,屆時耗時甚久,百官皆在,陛下可能擔當此任?”她把手中的筆放了下來,“總不能祭祀列祖列宗時,也要那婦人跟在一旁罷?”

  崔用臣不敢評論。

  太皇太后也不要他說話,只是皺著眉頭道:“先前不是說過要撥幾個性情和順的宮人去旁邊照管,跟著那婦人學,你在旁看著,可有什么不同?”

  崔用臣道:“臣雖未時時在一旁守著,只是看那婦人行事,似是十分細心,聽說晚間帶著陛下睡覺,陛下不睡,她便一直哄著,因陛下見不慣生人,她一人照管,也未曾喊累,一日從早到晚跟著,須臾不離開其身。”

  太皇太后越聽越覺得不舒服,皺著眉頭道:“陛下不慣見生人,那是小兒不懂事,總不能一直不叫他見,左右都是宮人,叫人在旁學著她是如何哄睡的也不能嗎?”

  崔用臣低頭道:“那秦素娘倒是沒說什么,也十分愿意教授,只是陛下不受不得其余宮人在旁,一旦不如他意,就又哭又鬧,一晚上也睡不得多久,因擔心勞損龍體,眾人只好退得出去,留那秦素娘一人在。”

  他見太皇太后的臉色甚是不好看,連忙又補了一句,道:“眼下那她才進宮沒多久,陛下也是不適應,想來過得一陣子,等色色都熟了,便好帶了。”

  太皇太后十分不悅。

  對于趙渚,她本來就越發不滿意,此時聽得崔用臣這般一說,登時把手中的毛筆一扔,起身道:“福寧宮是怎么照管陛下的?怎的一個宮外的尋常婦人都比不過?我倒要去看看,她究竟是有什么三頭六臂!”

  她口中說著,已是一抖衣袍,帶頭走了出去。

  崔用臣萬沒想到自己一番話,竟是引來了后續之事,連忙跟上前去。

  垂拱殿距離福寧宮并不遠。

  此時夜色已深,回廊、道路之上安安靜靜。

  行到一半,太皇太后忽然對著崔用臣道:“叫他們不用去報,我倒要看看,那婦人就如此會哄孩子,宮中旁人一個都比不得?”

  崔用臣連忙應是,找了幾個老成的黃門過來,著他們先去福寧宮安排。

  一干人等提著燈籠到了福寧宮,外頭已經小心翼翼地站了一排人。

  太皇太后看也不看,徑直朝里頭走去。

  趙渚住在北邊的偏殿,太皇太后一路行去,殿中原本隔得幾步,就放置的燭臺,此時竟是沒有一盞是點燃的。

  她轉頭問一旁伺候的宮人道:“怎的不點蠟燭?”

  那宮人連忙小聲道:“從前晚間都是點蠟燭的,只陛下總不肯睡,因不知道什么緣故,也不敢擅動,后來那素娘子來了,說是陛下小時候給燭影嚇過,是以見不慣外頭點燈,若有燭光燃著,總以為隔著門窗,外頭有魑魅晃動。”

  她頓了頓,又道:“奴婢們聽得素娘子所言,后頭便不再點蠟,果然這一陣子睡得好些了。”

  這宮人的語氣十分輕松,可聽在太皇太后耳中,卻是半點也輕松不起來。

  她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繼續朝前走去。

  十余名宮人、內侍跟在后頭,雖是行走十分小心,依舊還是有些不大不小的聲響。

  太皇太后站住了一會,只覺得趙渚可能已經睡著,一群人進得去,怕是要將其吵醒,轉頭便道:“你們都下去罷。”

  又看了一眼崔用臣。

  崔用臣上前接過一柄燈籠,輕手輕腳地提在前頭開路。

  兩人沒過多久,就行到了北殿。

  因趙渚不喜歡生人近身,只在外門處安排了幾個宮人把手,諸人見得太皇太后,正要行禮,被崔用臣使了個眼色,紛紛閉了嘴。

  “陛下可是睡了?”

  崔用臣極小聲地問道。

  宮人們紛紛點頭,用氣音道:“陛下已是睡了。”

  “里頭都有誰人在?”

  一名宮人小聲道:“素娘子同陛下在里頭。”

  太皇太后的臉立時就黑了,卻沒有當場發作,而是看了崔用臣一眼。

  崔用臣也有些氣,冷冷地訓斥道:“陛下龍體尊貴,怎能叫她一人在旁伺候?若是有什么疏漏!”

  他雖然聲音不大,可一旁侍立的宮人們卻給嚇得瑟瑟發抖。眾人也不敢多言,只按著崔用臣的示意,輕輕地把門打開。

  太皇太后當先行了進去。

  崔用臣手中提著燈籠,小心跟在后頭,又對著后頭的宮人擺了擺手,叫她們不要跟來。

  兩人一前一后進得殿中。

  先是進得偏殿的外廳,此間并不是很大,只放了必要的桌椅用具,另有不少太皇太后賞賜的擺件,雖是一應東西都干干凈凈的,看著卻是并無半點人氣,想來平日里頭并無人在此處常待。

  里間的寢殿門是關著的。

  崔用臣上得前去,輕輕推了推。

  ——里頭插了門栓,他沒能將其推開。

  太皇太后的臉色更難看了。

  只有一人在旁伺候,還要鎖門,所以出了什么事,誰人能擔得起這個責?

  崔用臣則是滿頭是汗。

  太皇天后將福寧宮交給他,因這一陣子趙渚安分了許多,自秦素娘進宮之后,他便由一晚上來巡兩次,變為了兩天巡一次,這幾日太皇太后染了病,他索性好幾天都沒有過來。

  誰能想到,福寧宮中這些宮人,竟是敢這樣膽大!居然只留秦素娘一人伺候天子。

  “開門罷。”沒有理會崔用臣的慌亂,太皇太后命道。

  崔用臣低頭應了一聲,從懷里取了一個香囊。

  香囊當中有兩枚鑰匙,一枚大,一枚小。

  他先拿了大的那一枚,踮起了足尖。

  崔用臣身材高大,哪怕此時年紀老了,又躬了一輩子的背,比不得從前身量,可踮起腳來,也還是能夠到并不太高的門楣上。

  他將那枚鑰匙插進了當中一個不起眼的孔洞中,輕輕扭了扭。

  “篤”的一聲輕響,仿佛是什么東西被打開了。

  他收回了那枚大的鑰匙,又取了另一枚小的,小心蹲到了地上。

  在門的右下角,尋常人都不會留意的轉軸旁,也有一枚極小的孔洞。

  那孔洞與崔用臣手中的小鑰匙正正對應。

  他很順利地將下頭的鎖也開了。

  宮中鮮少有人知道,趙渚所住寢宮的內門乃是特制。

  因這一位小皇帝進宮之后,情緒很是不穩定,太皇太后擔心他會出些什么不妥當,特意著人做了這扇門,不過以防萬一,若是他把自己鎖在里頭,還能偷偷潛了進去救助。

  誰能想到,雖不是出于本意,這特制的門竟是在此時得了用?

  崔用臣收好了兩枚鑰匙,只輕輕一推,那門便仿佛是被人在中間補了“回”字里頭的那個“口”一般,門中又有一扇小門被打開了。

  他先把手中的燈籠拿布擋前半邊了,輕輕放了進門里去,復又自己當先跨得進去,才用極小的聲音提醒道:“圣人,當心足下。”

  太皇太后也跟著進了門來。

  都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擾。

  可對于太皇太后來說,今次自然不在“非禮”其中。

  自當日提到那秦素娘,她心中就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

  進了門,往左邊走了十來步,便是一扇大的拱門屏風。

  崔用臣重新提起了燈籠,卻沒有把那布收起來,而是依舊用起檔著前頭半壁的燈籠光。

  他走在當先。

  昏暗的燭光所到之處,將寢殿的樣貌映照了出來。

  比起干干凈凈,毫無人氣的的外殿,此處顯然才是趙渚喜歡流連的地方。

  地面上東一只、西一只地扔了鞋子、襪子,看那大小形制,有趙渚的,也有那秦素娘的,想來又是給趙渚亂丟亂擲的。

  帳幔已經放下,原本應當放在床頭支架上的銅盆,不知為何被放到了地面上,銅盆邊上搭著一張巾子,一半已是浸進了水里。

  跟著銅盆一并放在地面上的,還有一個白玉質的夜壺,為了冬日防寒,壺嘴還被用小心的布帛包了起來。

  除卻這些,還有九連環、磨喝樂、黃蠟、白蠟制的魚龜、鴛鴦等物,或放在一旁的桌上,或扔在地上,俱是橫七豎八的,想來是給趙渚睡前玩的東西。

  太皇太后的面色舒緩了幾分。

  她跨過地面上毫無規律的障礙物,走到了床前。

  崔用臣跟在一旁,舉著手中的燈籠,輕輕拉著一邊,把那帳幔挽了起來。

  此時天氣已暖,哪怕是晚間,也只用蓋一床薄薄的被褥便足夠了。

  帳幔里躺著兩個人,秦素娘睡在里頭,趙渚睡在外頭,兩人蓋著同一張薄薄的絲被,那絲被只搭在秦素娘的腰腹處,露出她的上半個身子。

  她的臉同身體都朝著外頭,趙渚則是平躺著,微微往里斜。

  再自然不過的睡姿,看在外頭的二人眼中,卻似見了鬼一般。

  崔用臣的抓著帳幔的右手發著抖,抓著燈籠的左手也跟著打顫。

  太皇太后盯著面前的場面,決眥欲裂。

  她一手扶著自己的頭,一手抓著帳幔,剎那間,整個人都晃了一下。

  崔用臣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床榻之上,秦素娘只穿了一條寬松的里褲,趙渚則是穿了一件小衣。后者下頭褲子已是給他自己褪到了一半,這一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左手抓住褲襠里頭那一枚小小的,正耷拉著的龍根,另一只手捉著自己乳娘的胸脯。

  他整個人貼得秦素娘緊緊的,睡在她中間,而他的一張口,正含著那哺乳之處,時不時還嘬兩下,神色十分放松同滿足,仿佛自己生來就應當是這樣行事一般。

  秦素娘的右手搭著自己的肚腹,左手則是護在趙渚的頭上,好似并不覺得自己一雙胸脯袒露在外頭有什么不對。

  她鼻端一呼一吸,全身一起一伏,睡得很是香甜。

  太皇太后的鼻子已是被堵得嚴嚴實實,一口氣都呼不出去。她咬著牙,自牙縫里喘著大氣,冷聲喝道:“陛下!”

  趙渚年紀小,含著乳娘的胸脯,又窩在其懷里,被護得嚴嚴實實,還未怎么反應過來,而抱著他的秦素娘卻已經被驚醒。

  她茫然地睜開惺忪睡眼,只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不對,立時就要坐起來,起身到一半,忽然發覺自己的胸脯還被趙渚叼著,上頭半截身子一絲不掛,露在空氣當中,正正迎著對面目光森然的太皇太后。

  燈籠里頭的燭光被布擋了,半亮不亮,照著太皇太后的面龐忽明忽暗,對方眼睛瞪得渾圓,咬著牙,面容已經幾近扭曲,看在秦素娘眼中,與厲鬼無異。

  秦素娘進宮時見過太皇太后,對這一位威嚴兇厲的老婦人印象深刻,此時見得這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嚇得魂飛魄散。

  她張著嘴巴,急速地喘著大氣,偏偏還給趙渚纏著,抬了半日的胸,才從里頭退得出來,也不顧得旁的,抓起下頭的絲被擋著胸,一個翻身,撲通跪在了床上,伏著頭,哆哆嗦嗦地叫道:“太……太皇太后!”

  趙渚丟了含口,身旁的人又有了這樣大的動靜,如何還睡得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時半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一骨碌坐了起來,先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同她后頭的崔用臣,再看了一眼后頭的秦素娘,幾乎是下意識地照著往常的習慣叫道:“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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