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現在不僅在民間很有威望,就是在官場,也很有威望。他一聲令下,關于趙璽弒母的流言就壓了下去。可這種皇家秘辛,不管什么時候都不可能真正的滅絕。加之又有謝元希等人的縱容,過完年,這消息就漸漸地隨著行路的商客流傳到了江南。
等傳到宮里的時候,已是端午節,劉氏剛剛小產,正傷心欲絕地躺在床上修養,而趙璽每天早出晚歸,一會兒留了這個大臣說話,一會兒留了那個大臣說話,為了自己能早日親政而忙碌波奔。
劉氏當時就驚得坐了起來,臉色大變。
盡管寢宮里沒有一個服侍的宮女內侍,她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分,問特意來給她遞音的劉母道:“娘,這是祖父的意思還是爹的意思?”
劉家是她祖父當家。
如果這是她祖父的意思,顯然這件事已經引起了涇陽書院諸人的注意,而且得到了查證。
百事孝為先。
江南世家里沒有誰敢挑戰這樣的觀念。
在這一點上,江南世家比北邊的世家更為看重。
畢竟北邊的世家功勛人居多,更看重的是皇權。
只要皇帝不追究,有些事就可以睜只眼閉只睛過去了。
江南世家從前離朝廷遠,需要一套自律規則,這“孝”字就擺在了第一位。
劉母眼神黯了下去,低低地道:“是你祖父的意思。可也沒有誰能拿出什么證據來。可正如那流言里說的那樣。當初服侍韓太后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就連靖海侯的夫人蔡氏都在韓太后昏迷不醒的時候沒有露面,簡王和東陽郡主進宮,蔡氏卻因傷心過度被靖海侯接回了府邸。沒多久,蔡氏就被送回福建養病,沒三個月,蔡氏就病逝了。又三個月,趙建童溺水身亡。這些事也太巧了。
“要知道,那趙建童可是趙嘯的嫡長子,還養成了年。不攸關生死,這么大的兒子死了,誰也受不了!
“可前幾天你爹特意去拜訪了靖海侯。他衣飾樸素,府邸上下也不聞喜色。可當他留你父親晚膳的時候,卻讓人拿了金華酒出來,向你父親介紹,說這是他從蘇州差人特意找了王氏第六代傳人幫他釀制的,外面根本沒有這么好的酒。
“你說,一個因為妻子去世而傷心悲慟的人,怎么可能還喝酒!
“你祖父就讓我進宮一趟,讓我把這些事都告訴你。還讓我帶話給你,讓你小心點!
“若韓太后真是皇上害死的,皇上的性情這樣涼薄,他怕你吃虧!”
劉氏很是驚恐,腦子里一片空白。
劉母卻愛憐地撫了撫女兒的手。
公公讓她帶話給女兒,也是看女兒成親都快半年了,還和皇上像蜜里調著油似的,怕女生外向,不再理會劉家和涇陽書院的事了。
她是反對的。
可再一想,這話又不能告訴女兒。
自古天家無骨肉,講的就是天子的無情。她這個傻女兒若是真的陷了下去,到時候吃虧的只可能是她女兒。
她不求女兒如何的富貴,可也不希望女兒沒有自保的能力,最后被別人利用,做了筏子。
“當事人通常都最后一個知道。”劉母忍不住告誡女兒,“有些事你心里有數就行了。可千萬別露了馬腳。就算是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皇上,這話也不能由你嘴里說出來。夫婿是天,何況你嫁的是皇帝。你要敬著他,愛著他,他心里才歡喜。這件事要是被你捅出來了,縱然和皇上無關,他也會覺在你面前失了面子,以后就難你和你心貼心了。”
劉氏壓根沒有聽清楚母親說了些什么,只是隱隱知道母親告誡她不能告訴皇帝。
這件事誰給皇帝聽也不能由她說。
母親不說她也知道。
皇上喜歡她,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她這小半年已經把趙璽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
皇上是能聽得進好話聽不進壞話的人。
這些壞消息最好不是由她說出去為好。
劉氏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送走了母親,一個人在屋里發著呆,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有小宮女戰戰兢兢地問她要不要點燈,她這才回過神來,讓身邊服侍的人依照慣例行事。
小宮女恭敬地應諾,退了下去。
殿里殿外這才有了動靜,有了人氣。
劉氏從床上起來,歪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可直到聽見了三更鑼,趙璽也沒有回宮。
她不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趙璽還沒有過來。
她讓小宮女去打聽趙璽是不是去上朝了,小宮女回來說趙璽今天并沒有去上朝。
這樣的時候非常的少。而且此時趙璽身邊還沒有其他的人服侍,內宮的鳳印還在她手里,趙璽若是臨幸了人,敬事房的人會請她用印……可敬事房的人等到中午也沒有人過來。
她只好讓人去打聽趙璽的行蹤,因怕趙璽誤會她窺視帝心,還叮囑那小宮女:“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想見皇上。”
那小宮女還當了真,紅著臉瞥了劉氏一眼,這才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劉氏一直等到了晚上各宮快落鎖的時,趙璽這才笑著回了寢宮。
她忍不住打量趙璽。
趙璽今天穿了件嶄新的寶藍色過肩五瓜的常服,笑盈盈的,神采飛揚,很精神的樣子。
劉氏嘴角不禁緊了緊。
趙璽笑道:“你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了?聽說你母親昨天進了宮,難道是家里有什么為難的事?”
劉氏聽著在心里暗暗地搖了搖頭,把那些聽到的話都壓在了心底,笑道:“沒有什么事!只是有一天沒有看見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趙璽以為劉氏吃醋了。
他哈哈大笑,和劉氏耍了半天花槍。
劉氏這才知道趙璽原來晚天晚上和高嶺說了半天的話,今天休了朝,一大早就和高嶺去了趙嘯那里。
她的心里頓時涼了半截,面上卻不敢有半點的顯露,笑道:“皇上怎么想到一大早就去靖海侯那里,就算是有八百里的加急軍務,也應該把靖海侯宣進宮里說話才是。您這樣跑去靖海侯府,我想想都替高大人擔心。”
趙璽再次大笑,摟了劉氏的肩膀,道:“我等會把這句話告訴高大人,讓他也知道你對他的恩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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