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救奶奶,救奶奶,奶奶……”云陽一個機靈,猛地醒了過來。
“我剛才是在做夢嗎?”云陽感覺全身是汗,怎么這么逼真的夢?奶奶?對了,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云陽猛地站起身走到窗格前,用力推開窗戶大喊道:“寶來,寶來……快,快去把木兮叫來,趕緊去……來不及了……”
“小姐,可是這些?藥店去了三家,總算一樣樣抓齊了。”
木兮裹著風跑來,一邊急急的說著,將大紙包、小紙包一一放在云陽眼前攤開。
犀角粉、麝香、牛黃、冰片、朱砂、薄荷冰……各式珍貴藥材,擺了滿滿一桌,藥香撲鼻,一望便知都是好東西。
“哦,還有這些松果。”木兮又從兜里掏出摘來的那些果子。
云陽點頭,“趕緊去下廚房,放新砂罐里熬,猛火燒開,文火半個時辰,按平常的熬法就是。”
“好,我這就去,小姐稍等。”木兮點點頭,急急抱著藥跑出去。
云陽將那香掰下鴿子蛋大小一塊,合著松果殼、香木粉、草香屑及各式藥材,一并放進雙耳銅爐內。
“寶來,將這銅爐搬到院里去,”云陽又吩咐。
寶來立馬用幾塊磚搭了個灶,找了些木柴塞在下面,又在長幾上找到火捻子打起火來引了一把干草,寶來鼓著腮幫子趴在地上吹了半天,火‘騰’得燒起來了。
地火做根草藥為輔,騰騰的火焰燒著銅爐。
“小姐,接下來做什么?”寶來在一旁揉著臉問道。
“等。”云陽就說了一個字,神情專注。
寶來就老老實實的等。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束細細的輕煙從銅爐里直直升起,似斷不斷,連綿不絕的冒起,直升到螭吻獸那里,微風吹來,那煙變了方向,隨風而去。
好舒心!似醍醐灌頂,寶來忍不住猛吸一口,只覺肚里一陣涼,胸口又一陣熱,百骼俱酥,腦袋也是一時明白,一時糊涂,不知身在何方,倒像是在那云端之上……
“好香啊小姐……”寶來忍不住說道。
“快起來,趕緊把這個送到奶奶屋里去,腿腳快些,快來不及了!”云陽神情有些著急。
“哦,”寶來一看小姐神色,聽話的抱起那香爐撒腿就開跑。
一陣異香在空中散了開來……
裊裊異香彌漫開來,往墻外飄去,沁漫心神。
府里各個角落,眾人都抬頭尋這味道,悠然如醉。
“寶來你抱的什么好東西?好香……”
“來不及了……”寶來不管他們,只呼呼的喘著氣只管跑,一路狂奔過去。
眾小廝見狀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望過去,“寶來抱著什么東西跑了,那是什么東西啊?好香啊。”
“看他那失了魂兒的樣子,一定是個寶貝,快跟著看看去……”
眾小廝扔下手中的物什兒就跟著在后面攆。
一路跑,一路的異香飄在空氣中,八月的桂花早已黯然失色。
香味飄進了竹林,竹屋內的人聞到了。
“嗯?這是什么味道?”大老爺猛地吸了吸鼻子,覺得精神一振。
大老爺驀地記起,這香味,曾經在當年京州府試時聞過一次。
那學政大人深得皇上恩寵,特準在考院點了一回御賜的香,那味道此生難忘!后來的試卷文章寫得暢酣淋漓,就有此香一功!
可此刻的香更為醇正沁人心脾。
愣神間寶來已經抱著香爐沖了進來,香味更濃了,“快,老爺……小姐說了,快沒時間了……”
“這是何物?”眾人紛紛激動的從門外跟著進去圍了上去,看那升起的裊裊白煙。
“這是香,解老太太毒的香……老太太有救了!”寶來大聲喊道。
大老爺上前細看,不覺心神激蕩,這香氣讓人感而慨之。
自己自幼苦讀圣賢書,三進考院歷盡艱難,才有如今的功名地位,才有現今的母慈子孝。
大夫人聞到了,更是覺得抄了幾年的心經終有所獲,與佛祖更近。這香能養性靜心。
二老爺聞到,只覺神清氣爽腦袋又靈光了些,仿佛立刻能將那些市井之徒手拿把攥玩弄于鼓掌。這香能讓人提升幾倍的心智。
二夫人聞到了,卻只是有些發懵。
另一邊下廚房,木兮打著扇子熬藥,藥罐“咕嘟咕嘟”開始翻滾,白氣上升,也發出陣陣奇香。
一陣微風拂過,香味越過帳幔,在林內游蕩,又飄向遠方。
樓府周邊的百姓都四面八方的探頭出來張望著香的來處。
“好舒心,這是傳說中的十里香么?”
“天哪,這是天上來的味道嗎?”
“太淡雅了……心情好好。”
“這是哪里來的味道?”
“大伯,這是龍涎香,陽陽妹妹飛了好大勁兒才弄來的。”景辛子高興的看著大老爺說,“諾,我這里還有呢。”
“龍涎香?那可是皇家用的!”大老爺顯然驚訝,失聲說道,“你們從何處得來?”
其他人好奇的圍過來想要多看一眼,景辛子高高托起那香,就像云陽在海里托起的姿勢一樣,舍不得放下:“海里得來的,這是陽陽妹妹多辛苦才尋來的。”
“陽陽尋來的?快叫,快叫她來……”大老爺滿眼都是驚愕。
寶來立馬又飛奔去神堂的方向。
景辛子身上那塊卻一點也不香,反而散發出一股不好聞的味道。
“吹!龍涎香怎會這般臭?”二夫人癟癟嘴說道,“辛子這孩子的口味真是重。”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球球,這香開始是臭的,干了才愈發的香,景公子你放下來,又不會看壞。”
二老爺還是識貨的,一把推開二夫人,把脖子伸過來,嘴巴張得老大,眼睛也直了。
此時張牧遙正送木管家與小廝離開南城。三人還未吃早膳,正餓的饑腸轆轆。
正趕上開早市,樓府隔街的店鋪下板招徠客人,酒樓掛上幌子,開門接待主顧。街上擠滿了人。
小販輕提稱桿,百姓護著荷包。人人臉上帶著笑,哪里人多哪往哪里,哪里熱鬧沖哪吆喝。
“木管家,前面就是碼頭了,近的很,不如吃些東西再上船?上了船就多有不便了。”
木管家點頭。
來到碼頭邊一處食肆,揀了個靠窗座頭上首坐下,張牧遙自去坐對面。
“酒保,點菜!”
“來勒……”酒保一甩搭肩上來招呼,木管家點了菜,二角酒。
不一時酒菜便擺了上來,俱是些可口菜肴外加小食兒,扒雞塊兒、面筋、醬潑肉、鮮熘蟹黃,另有炒蒜黃、藕片兩個素菜。
“這南城不大倒很富足,這菜也做得好,色香味俱佳。”木管家笑著說,突然,木管家鼻息間飄過一絲香味。不尋常!與這吃食的香味兒完全不同。
好淡雅,好舒服,似茶香,又似藥香,都不是……再一細聞,又沒了。
一轉頭,咦,又有了,似有若無,覺得好生熟悉,繞在人左右,讓人想一把抓住。
“這香味……真香啊。”木管家再低頭看那一桌菜時,頓覺都是些木頭、石頭擺在那里。
毗鄰樓府的隔街,是這南城最繁華之處,各色人等三教九流,各種車馬四面八方,各家店鋪五光十色。平日各種氣味混合,讓人昏昏然不能自拔,這便是人說的市井‘俗氣’。
但今日便大不相同了。
一陣奇香彌漫而來,人們心情忽的亮堂起來,心底的善壓過了惡,雅勝過了俗。
小販摳下了秤盤下的磁石、小偷抽回了手、婆子紅著臉把腌臜盆兒端了回去、因踩腳吵嘴的莽漢兩下里也停了爭斗。
“我聞了這香馬上才思敏捷了,快快,紙筆拿來,我要題詩。”一個秀才站在街中央急急的嚷道“當年我鄉試就是因為一首詩來不了,不然現在也是老爺了”。
“老婆婆我來扶您。”一個平日里橫行霸道的地痞聞了這香,見了孱弱的路人竟也起了善心。
那香若有似無卻沁人肺腑,淡淡地引著人想貼近,似清涼的冰雪,又似火紅的太陽。只覺得聞之醒腦,心底再無煩憂。
明明是淡雅的一縷,卻似充盈了整個天宇。
“快找找這香的出處,這可是寶……”
忙碌的人們都停了下來,激動的到處追著聞這細細的激蕩人心的香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