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懶得去跟裴杞堂解釋。
“你呢?你為什么對杭庭之的案子感興趣。”
她反問過去。
裴杞堂是個比狐貍還狡猾的人還不是一樣在幫助杭庭之。
顧家已經入仕,他們是不會與那些貪墨軍資的人同流合污的,所以非友即敵,與其等著別人回過神來對付顧家,不如自己先跨出這一步。
她不能告訴裴杞堂,將來大齊內憂外患,杭庭之、馬瑞、柳子諭這樣的人在朝堂上多么難能可貴。
瑯華道:“總歸是志同道合吧!”
裴杞堂笑起來,眼睛里清楚地映著瑯華的模樣,他輕輕地向前湊了湊:“所以你覺得我也是這樣的人,否則就不會將我和閔懷、杭庭之、韓璋這樣的人劃在一起。”
這個瑯華從來沒想過。
“他們的事你從來沒瞞過我,因為你覺得我會站在這一邊,”裴杞堂的聲音很輕,仿佛帶著哄騙的味道,“我雖然不免有時候會謀算,但是在你心里還是坦坦蕩蕩的人。”
裴杞堂身姿筆直,他忽然知道那公孔鳥為什么要賣力地抖動著身上五彩斑斕的羽毛,他小心翼翼地誘騙著瑯華,希望瑯華能對他放下心里的防備。
這人夸贊自己的時候也是不遺余力,也不嫌臉紅。
瑯華乜了裴杞堂一眼:“當然不是,如果我自己會用七乘方圖來算賬,就不會拉你幫忙。”對于籌算,她不過就是學了簡單的,解不開那些元術題,更不懂什么是垛積術、隙積術,裴杞堂捧著這些書,手里拿著算籌,每天看得興致勃勃。
“時間不早了,”瑯華看看外面,“你也該走了,一會兒父親定會來問。”
沒臉沒皮可以,但是不能讓她厭煩。
裴杞堂站起身來。
瑯華想起一件事:“對了,你雖然要為慶王翻案,但是也不要追刑部追的太緊,總要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否則會引起皇上的猜忌。”
裴杞堂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我知道分寸。”
裴杞堂走了出去。
阿莫上前服侍瑯華梳洗換衣服,坐在床上瑯華總覺得心里還有件事似的,不由地向外屋看去。
蕭媽媽見狀低聲道:“那籠子上拴著只竹哨,是不是吹一下,那鳥兒就回來了。”
瑯華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擔憂裴杞堂送來的那只鳥兒。
阿瓊將竹哨用巾子擦了擦才遞到瑯華手中。
所有人興致勃勃地望著瑯華。
瑯華試探著將竹哨放在嘴里,輕輕一吹,清脆的哨音立即響起來。
不多一會兒,窗外果然響起鳥叫聲,阿瓊先笑著道:“果然回來了。”
一只翠綠色的鳥兒昂著頭,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窗口,一雙黑豆般的眼睛,隨著頭的轉動打量著屋子里的人,半晌才振翅飛到了床邊的矮桌上。
屋子里立即炸開了鍋似的。
阿莫端來了燈,似是要將鳥兒看個清楚。
瑯華有些怕尖嘴的小動物,前世她眼睛看不到的時候,手指被徐謹莜養的翠鳥啄過,所以她可以遠遠地聽鳥兒叫,就是不能和鳥兒太過接近。
瑯華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吩咐蕭媽媽,“將籠子拿來,看看它是不是要回到籠子里。”
阿瓊將籠子放在八仙桌上,鳥兒果然就飛了過去,然后舒了舒翅膀,乖乖地縮在了樹杈上。
蕭媽媽將籠子鎖住,笑著看瑯華:“大小姐,這籠子是擺在這里,還是拿到外面去。”
阿莫剛想說,還是拿到外面去好了,免得打擾大小姐歇息,卻抬起頭看到了蕭媽媽制止的目光,忙閉住了嘴。
瑯華道:“就放在矮桌上吧!”既然鳥兒在籠子里,也就沒什么可怕的。
蕭媽媽應了一聲,將鳥籠擺在直對著床的矮桌上。
吹了燈,瑯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她仿佛看到一只手輕輕地握著她向前湊去:“沒關系,不會啄疼你的,慢慢來……”
一只翠鳥飛到她手心里,叼走了顆麻籽,瑯華也跟著笑出了聲。
這團鮮亮的夢,漸漸消散,最終化為瑯華嘴角彎起的笑容。
柳子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只要閉上眼睛,顧家的賬目立即就會出現在眼前,皇帝的聲音也在耳邊:“算,給朕算個清清楚楚。”
柳子諭頓時一陣心驚肉跳。
也許在別人眼中,最大的問題是戶部和顧家記錄的藥材數目相差許多。
只有看明白賬目的人,才會發現問題的根源不在于藥材,而在于禁軍、廂軍的數目,顧家將所有陣亡將士的數目記得清清楚楚,只要稍一核算,就能知曉這一戰大齊到底集結了多少的將士。
這與地方守備上報朝廷的數目相差甚遠。
柳子諭忍不住想要去兵部翻看出征將士及地方守備呈上來的軍籍名冊。
只要想到這些,就坐立難安。
難不成真的被顧瑯華料中了,他要去福源寺找答案。
“來人,”柳子諭終于忍不住,“寅時末就準備車馬,我要出去。”他要去看看福源寺到底有什么東西在等著他。
天還沒有亮,福源寺的迎客僧就見到了一輛青蓋馬車,緊接著柳子諭走了下來。
“這位師父,我想問問……”柳子諭話剛說到這里,就看到一個人緩緩地從寺里走了出來。
這人穿著一身寶藍色長袍,臉上是鎮定從容的神情,見到柳子諭彎腰拜下去:“柳大爺。”
柳子諭將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臉色豁然變了:“你是……你是杭庭之。”
這就是狀告唐彬的杭庭之,他竟然會在這里。
顧家的賬目,杭庭之的出現,都直指一個人:唐彬。
而他現在就卷入了其中。
柳子諭眼前浮現起顧大小姐清澈的目光。
顧家給他開了一劑猛藥。
“柳大爺,”杭庭之道,“趁著天還沒亮,我們進去說話吧!”
天還沒亮,一切都在沉靜中,清醒的又有幾人。
京城宣德門前,杭文同走進了登聞鼓院,拿起了鼓槌。
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仿佛震醒了整個皇宮。
正準備上朝的官員不禁轉頭看過來。
登聞鼓已經好久沒有響過了,自從有了皇城司,沒有人敢再擊鼓伸冤,因為本朝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敲響登聞鼓,就要進皇城司的大牢,誰又能受得住皇城司的審問,往往冤沒來得及訴,人已經死在了牢中。
是誰?
眾人互相望過去。
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有種預感,這次的鼓聲就像是一陣疾風驟雨,不知要卷起多大的風波。
躺在床上的寧王睜開了眼睛。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