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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7:賦稅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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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蘭道,“我跟容禮也商議過,此事牽涉甚大,不便走明路,只能走密折的路子。”

  若是過明路,接觸這份折子的人會很多,消息瞞也瞞不住。

  若是以密折形式遞上去,里面的內容只有心腹重臣和主公才能看到。

  相較于前者,后者的保密性就高得多了。

  長生忍不住擰眉,“若只是為了靜慧姐姐的考驗,大可不必這樣。”

  一個不好,樹敵無數也就罷了,怕就怕會填上性命。

  豐儀道,“起初是因為這個,但密折寫好之后,我發現意義就不止如此了。”

  長生有些焦急,但還是按捺著聽豐儀解釋。

  豐儀道,“我記得,我與阿蘭隨軍之前,書院夫子上的最后一課,題目便是‘亂世之因’。夫子讓我們探討導致亂世的根本原因。若是記得沒錯,夫子還將這編撰成冊了……”

  長生點頭。

  她也是高年級學生了,學習的內容更加貼近時局政治,類似的課程也有上過。

  豐儀繼續道,“這個題目,我記得不少同窗說是皇室荒銀貪婪、橫征暴斂,因為他們的錯,以至于天下大亂,也有人說官宦沆瀣一氣,使得黎民百姓飽受水深火熱之苦,更有人說天災頻繁,百姓才化身暴民。東慶如此,南盛如此,但這個問題的答案真就如此膚淺簡單?”

  長生道,“自然不是,這些只是一部分原因,卻不是主因。”

  巧的很,長生前陣子也上了同樣的課。

  她找自家爺爺開小灶,從這位睿智的老人家這里學到了很多。

  導致一個國家滅亡的,不可能是局部因素,而是關乎整體的因素。

  豐儀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進入軍營之后,我又跟幾位軍師請教,有了不同的見解。亓官軍師曾說起過東慶末年國庫問題,皇室好大喜功、挪用軍需是一個問題,但并不能掩蓋國庫收入連年降低的事實。這些錢尚且不能滿足皇室揮霍,哪有余錢裝備軍需?問題是,根據最近一次人口稽查,東慶滅國之前,人口不減反增,但國庫稅銀卻不增反減。這塊地方,究竟是哪一處出了問題?僅僅是因為有人挪用稅銀,中飽私囊?哪有這么簡單呢……”

  長生道,“容禮哥哥,這些……不是沒有想過,但誰也不敢動啊。”

  豐儀說的內容,長生自然也有思考過,在爺爺的指點下,她也剝絲抽繭分析了不少內容。

  哪怕理解沒有豐儀這么深刻,但大致方向是對的。

  因為天下五國都是大夏朝分裂的,各國的賦役制度整體上是類似的,只有細節不同。

  所謂賦,便是以土地為征收對象,而役則是以人頭為征收對象,可以是實物也可以是人力。

  以東慶舉例,東慶的賦役制度相當復雜,整體上還是沿用大夏朝時期的模板。

  青壯服役的項目不僅多還很重,若是不想服役,則需要按人頭繳納一定的錢糧,哪怕不服役,還是要繳納一定的人頭稅。賦稅的名目倒沒那么多,但說起來也很坑爹。

  田賦是按照占田額的平均產量抽取一定比例的。

  什么是占田額呢?

  一戶人家平均占田的面積。

  例如馬爸爸有十億,窮人甲有零元,二人平均存款就有五億。

  畝產抽成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一畝田產出十成,官府抽取五成,這個比例還算低的,有一段時間甚至抽成達到了八成。換而言之,農民辛苦耕種一年的收成,官府便要收走五成到八成,剩下兩成給百姓,這兩成還要扣除一家子的人頭稅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稅目。

  這點兒米糧連吃都吃不飽,更別說勻出來上繳官府免除繁重的徭役。

  要是徭役征到你家頭上,那就乖乖出人吧。

  當然,這些指針對普通百姓,士族貴胄有特權,減稅免役,一點兒毛毛雨就能應付。

  東慶建國初期,普通百姓手中的確有不少良田,占田額也不算太離譜,但天災不是人力能預測的,不少田地被百姓以低價轉賣給了士族。士族等高層從百姓手中獲得更多的土地,達到兼并的目的,百姓手中的田越來越少,但以占田額為標準收的稅卻沒怎么少。

  通俗來講就是收入低了,繳納的稅卻沒低,意味著百姓到手的錢也少了。

  時日一長,百姓不堪重負,越來越多人賤賣自身給士族當了農奴或者雇農,借此爭取活路。

  土地兼并之后,士族手中的田地越來越多,但他們作為特權階層,實際擁有田地的數目比理論上的占田額大得多,這就意味著他們手中的田地越多,免稅的田也越多,收入自然越高。

  不僅如此,士族還能用自身特權為本就低廉的稅進行減免。

  窮的百姓越來越窮,富有的士族越來越富有。

  交稅的百姓少了,交稅的士族也不增加,整體國庫收入自然是走低的。

  再加上各個地方官府貪污稅銀,國庫收入能高得起來才怪。

  國庫沒錢,窮得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來,這國家吃棗藥丸啊。

  東慶的情況倒是沒那么糟糕,但架不住皇室太能揮霍,作著作著就把自己作死了。

  長生記得書院夫子程靖先生的話——賦稅乃是國家立國之本。

  那些說金錢如糞土的假正經都該去吞糞。

  不說遠的,光是近的幾個國家王朝的興衰就說明國庫賦稅的重要性。

  若是要動這塊,姜芃姬跟士族的矛盾會越發激烈。

  不論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提出賦稅改革的混蛋都會被拉出去祭天啊。

  長生望著豐儀,眼底滿是掙扎。

  “你放心,我有分寸。”豐儀知道長生擔心,溫和道,“主公不會不知道里面的利害關系。她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真要拿人開刀,也不會拿我與阿蘭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開刀。”

  說白了,他和孫蘭捆一塊兒,分量還是不夠。

  真要改革,多半也是算計哪個倒霉催的士族,拿人家全家祭天酬神。

  這次看似風險極大,但若是搏對了,豐儀能少奮斗二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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