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沒錯,但陛下這番說詞究竟有幾分真,有幾分戲說,衛慈就不敢肯定了。
若是前世,衛慈是百分之百相信,不會有絲毫質疑,他也不敢質疑。
今生么……
越發了解她,衛慈越是清楚對方玩世不恭的表象下掩藏了如何深沉的內心。
他認為陛下針對紅蓮教的布局多半比她說得還要早一些。
洞察人心,掌控全局。
作為她的敵人,常常連怎么被算計死都不知道。
講真,那一屆朝臣碰上這么一個皇帝,不知該說幸運還是倒霉。
不論是當主公還是當帝王,她的心計謀略都不輸任何一位謀士,滿朝文武與她勾心斗角都不落下風。衛慈有時候甚至會假想,倘若不是陛下一人的精力實在是有限,說不定她一人就能carry整個亂世。這一點,從姜朝建立后的朝斗記錄也能看出一二,她這個莊家穩贏不輸。
作為一個“陛下吹”兼“主公吹”,衛慈閉著眼睛都能將對方吹上天。
衛慈是姜芃姬的粉頭兼水軍總教頭,他吹姜芃姬是正常操作,呂徵就比較迷了。呂徵作為安慛帳下謀士,無意間卻幫姜芃姬賣出了好幾份安利,最后還將未來紅蓮案首腦掰成了唯粉。
這一手操作真是妙啊 當然,這還不是最妙的。
最妙的是康歆童立志把姜芃姬作為一輩子的愛豆粉,當她的唯粉,呂徵露出欣慰的笑容。
該說他不愧是淵鏡老師的學生,教書育人也很有一套。
眼前這個叛逆中二時期的孩子不就被他一劑猛藥點醒了?
“有志向是好的,但你要想清楚了——不論柳羲站得多高、走得多遠,她都是女人中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這種人能當做榜樣,但卻不能過于執迷她的成功。世人待女子頗為苛刻,興許你付出了十倍的努力才換來與付出一倍努力的男子并駕齊驅,遠遠沒有達到你預期中的碩果。”呂徵給康歆童打了一劑預防針,免得這孩子有落差,“即便這樣,你也不改初心?”
康歆童年紀尚小,不能深刻明白呂徵說的話,但她聽得出對方有多嚴肅多鄭重。
仔細思量過后,康歆童重重點頭。
她不奢望自己能變得跟愛豆一樣厲害,一樣權傾天下,但她想要活得有尊嚴。
康歆童想要讓她的母親看看,對于女子而言最有尊嚴的活法究竟是怎樣的。
“奴家斗膽,還請先生指點迷津,教導奴家如何達成心愿。”
康歆童二話不說給呂徵行大禮,原先略帶迷惘的雙眸全是倔強和懇求。
呂徵抬手摁住她的肩膀,后者目光期盼又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喊義父。”
自家孩子還在爬呢,呂徵打算先收養個義女過一過父親的癮頭,順便練練手,學著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父親。聽到呂徵這話,康歆童瞬間明白過來,脆生生得喚了一句“義父”。
呂徵欣然應下。
康歆童欣喜地再行一禮,高聲道,“義父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正巧這時候管家已經將院落收拾出來,呂徵便安排康歆童下去歇息,他打算好好琢磨如何將這塊璞玉雕琢成最好的藝術品。他是習慣熬夜了,第二日依舊精神飽滿,康歆童卻有些懨懨的……昨兒的一切太夢幻了,她躺下之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生怕醒來發現這是一場夢。
呂徵不疑有他,還以為是孩子認床,不習慣呢。
這一頭,這對新鮮出爐的義父義女湊一塊兒吃了一頓早膳,卻不知康歆童的母親在同一時間遭了難,雪膚上留下一對青紅指印,兩枚巴掌印腫得老高,整張臉腫了不止一圈,仿佛一副完美無缺的畫被頑童胡亂涂抹,失了美感。打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康歆童的繼父。
繼父昨夜喝得爛醉,迷迷糊糊答應將康歆童送出去。
第二日酒醒了,他便懊悔了。
他暗中覬覦康歆童兩年,本打算等她再長一年收入房中,誰知道盼了兩年的果實被半路跳出來的呂徵取走了。他敬重呂徵,自然不敢怨呂徵,但火氣總要有個發泄渠道,康歆童的母親因此遭了秧。他雖是大字不識的莽夫,但也有心細的一面,稍稍整理便猜出是誰從中作梗。
康歆童的母親是他寵了幾年的女人,平時一直很滿意,誰知道這個女人也有異心。
康歆童一直做著最低賤的粗活,根本沒有機會來前院,活動范圍有限。他就不信了,若是沒有這個女人的安排,平日一直被拘著做下人活計的康歆童有機會到前院被呂徵看中帶走。
惱羞成怒下,他揮掌甩了康歆童母親兩巴掌,將她打得眼冒金星,耳朵似有溪水淙淙作響。
“賤、、/人,善妒的嘴臉真是可惡!”
他一臉的殺氣,似乎下一秒就能沖到跟前將人掐死。
康歆童母親緩了許久才緩過勁兒來,口中彌漫開一股血腥味,兩側的后槽牙都松動了。
“郎君,郎君恕罪,妾身緣何要嫉妒自己的侄女兒啊……”她忍著天旋地轉的惡心,四肢趴在地上,爬到他腳邊,抱著他的小腿哀求道,“郎君不知,分明是那個小賤蹄子聽說呂先生到府上做客,生出了攀龍附鳳的心思,費勁兒心思想攀高枝兒……妾身實在是冤枉啊……”
說著,她聲淚俱下,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兒。
男人有一瞬的心軟,但還是抬腳提在她肩頭,將她踹開,留下一句——
“關在后院好好反省,敢有下一次,老子摘了你腦袋!”
盼了兩年的鴨子眼瞧著要煮熟,最后卻因為一個女人的嫉妒心而功虧一簣,郁悶死了。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讓人惦記。
他故意派人去呂徵府上探聽情況,若是呂徵收了康歆童當妾最好,這年頭以妾待客、互贈妾室都屬于雅事。他用年輕貌美的姑娘就能把康歆童換回來……一個不行就一雙!
萬萬沒想到,呂徵居然真的收康歆童為義女。
這個義女可不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干爹干女兒”,而是真正的父女。
換而言之,他要是繼續覬覦康歆童便是覬覦呂徵的女兒!
他惦記康歆童不假,但也不會因為一個女娃娃就去得罪呂徵,這事兒只能就此作罷。
康歆童的母親聽到這消息,暗地里哭了好幾場,但卻是邊哭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