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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9:孫文出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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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文聽到這里,整個身子都顫了一下,連忙伸手抓住侍從的手腕。

  他追問道,“這是一頓只動兩筷子還是說每一頓都只動兩筷子?”

  如果是前者,這說明聶良胃口不好,若是后者,這說明聶良的身體出了大毛病。

  “小的也試探了,幾乎頓頓如此,另外……”侍從緊跟著說道,“另外,小的還探聽到別的消息。那位貴人每頓進食極少,藥汁卻一碗不少。煮完的藥渣都要焚燒干凈,秘密掩埋。”

  孫文聽后,咋舌道,“本以為勾高估聶良了,沒曾想還是低估了他的謹慎。”

  做事謹慎到這個份上,還真是少見。

  若非孫文不按常理出牌,怕是很難抓到聶良身子不好的鐵證。

  孫文心中暗忖一會,他又吩咐侍從道,“你想辦法偷偷弄點藥渣,越快越好,越小心越好。”

  侍從道,“小的遵命。”

  等侍從退下去,孫文振了振衣袖,口中呼出一團濁氣。

  “是時候找個借口告辭了,這口龍潭虎穴可真不好待。”

  自從孫文來到聶營,他的性命就不是他自己能掌控得了,脖子上架著一把隨時能奪走他性命的尖刀。他不能露出丁點兒怯懦和緊張,對外談笑風生,對內胸有成竹,方能鎮住場面。

  這樣的日子,說是度日如年也沒區別了。

  孫文一邊斟酌著告辭的借口,一邊耐心等待侍從的消息,沒有露出一絲異色。

  第二日,樊臣收到孫文要離開的消息,眉頭輕挑三分,不知這老不羞又要耍什么花樣。

  登門細問一番,他才知道孫文是真的要走了。

  樊臣佯裝不解地道,“先生是代表蘭亭公的使者,來去自由,哪里需要我主的允許?”

  孫文面上笑嘻嘻,內心卻暗罵一句扯犢子。

  他要是一聲不吭帶人離開,信不信他前腳跑出三丈,后腳聶良手中四十丈大刀就落下來?

  越是做賊心虛,越是證明心中有鬼,秉持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原則,聶良能放孫文走?

  孫文笑著道,“這話可就錯了,光善公是何等人杰?倘若主公知道老朽輕慢光善公,等回去了,主公定會斥責。老朽活了大半輩子,不說人精,但也知曉人情世故,哪會不懂這個?”

  他心里很急,面上卻很悠閑,一副聶良啥時候放人他啥時候走的姿態。

  “在下與先生一見如故,恨不得把盞共飲,燃燭夜談。”樊臣又試探道,“只恨俗事繁忙,沒有機會抽身……先生何不多停留幾日?難道是我軍招待不周,怠慢了先生?”

  孫文前兩天還擺出一副將聶營當做老家的姿態,今天卻說要走人,哪能不惹人懷疑?

  樊臣奉命來試探孫文,沒有摳出點什么,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孫文唇角帶笑,笑意卻沒有滲入眼底,他對著樊臣道,“你我各為其主,對否?”

  樊臣點頭,似真似假地道,“可惜了,有朝一日……倒是想和載道同朝為臣。”

  “興許會有那么一天。”孫文不輕不重地駁了回去,他道,“既然各為其主,那么你也該清楚老朽的立場。如今還吃著主公發放的祿米,自然是盡好本分。兩軍即將開戰,老朽作為使者的使命也已經完成,光善公態度清晰,顯然是沒可能撤兵后退了,老朽還留著作甚?”

  難不成留在聶營等我軍打進來,順便將他誤傷了?

  孫文的理由出乎樊臣的想象,后者還以為孫文會找花里胡哨的借口呢。

  未曾想,對方直來直去,偏偏讓樊臣無言以對。

  是啊,兩人各為其主,兩軍都要開戰了,孫文繼續賴在聶營有個毛用?

  樊臣收斂嘴角僵硬的笑容,正色道,“此事,在下會盡快告知主公。”

  孫文拱手道,“多謝,有勞了。”

  樊臣將話帶給聶良,聶良卻沒有第一時間放人,反而故意拖延了一晚上,暗地里還派人緊盯孫文一行人,看看他們有什么異樣反應。急著要走卻被扣留,心急之下總會路出破綻。

  孰料孫文沉得住氣,一晚上沒有露出破綻,第二日該干嘛干嘛,又一次挑剔軍營伙食。

  第三天傍晚,聶良實在沒查出什么,這才松口放人。

  樊臣親自帶兵相送,孫文瞧這架勢,心下微涼,面上仍是鎮定自若,毫無破綻。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此別過了!”

  周遭野草叢生,遼闊而荒蕪,無端讓人心生寒意。

  孫文笑著對樊臣拱手告別,踩著轎凳進了車廂,暗中叮囑駕車車夫。

  “慢慢走,無需太急,派人盯緊后方那行人。”

  樊臣帶了五百兵丁,各個騎著戰馬,追趕他們用不了多久。

  孫文要是急急忙忙趕車走人,樊臣后腳就會帶人追上,就地滅口。

  哪怕沒有掀開車廂帷幕向后瞧,孫文也能感覺到一雙灼熱的視線將他鎖定。

  抬手撫上胸口位置,他不僅能感覺到有力而活躍的心跳,還能摸到一小塊凸起。

  侍從通過收買打雜的炊事雜兵的辦法,偷偷弄到一點兒藥渣,孫文不敢將藥渣放在隨身行李,反而將其包裹好,塞進襯衣縫著的內層夾層里面。他注意到了,昨夜和前夜兩個晚上,有人偷偷動了他們的行李,哪怕行事很謹慎,孫文依舊發現了端倪,神經繃得更加厲害。

  “軍師,他們還跟著——”

  孫文心頭一跳,問道,“怎樣跟著?”

  車夫道,“走走停停,瞧著不像是要殺人。”

  孫文道,“吩咐下去,不要輕舉妄動,只當他們不存在,按照這個速度前行。”

  說是這么說,可后方的敵人就像是握著鎖魂鏈的黑白無常,幽幽地飄在身邊,誰能不緊張?

  跟了一刻鐘頭,樊臣發現孫文仍舊沉得住氣,心下懷疑消了大半。

  “回吧。”樊臣嘆息道,“倘若有緣,終會再見。”

  他給自己尾隨孫文準備下黑手的行為披上一層遮羞布。

  他不是要殺孫文,只是舍不得一見如故的好友,這才走走停停,一路相送。

  “駕!”

  樊臣回首望了一眼,不甘心地掉馬回頭。

  只要孫文露出一點點破綻,他就能毫無負擔地下殺手,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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