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自己終于能安心了,孰料主公就是個不省心的。
韓彧道,“五千兵馬會不會缺了些?要不……再帶一些?”
若不是不允許,韓彧真想將所有兵力都拉上,保證自家主公安全。
姜芃姬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若是五千騎兵還拿不下伯高,我養著他們浪費口糧?”
五千輕重騎兵拿不下士氣全無,喪家犬一般的殘兵敗將,姜芃姬真要噴一句“廢物點心”。
說話刻薄歸刻薄,但姜芃姬說出這話,誰也不能反駁什么,因為她有這個資本這么說。
“弄琴,走!”
姜芃姬馬鞭一揚,小白一馬當先奔了出去,姜弄琴騎馬緊隨其后,五千輕重騎兵呼啦啦跟上。望著主公一騎絕塵的背影,楊思露出幾乎窒息的表情,抬手不停揉著左胸口。
有這么一個主公,他真的會折壽啊!
韓彧面色黑沉,瞥見楊思的動作,詢問道,“你怎么了?怎么不知你有心疾?”
楊思道,“自打跟了這么一位主公,沒病也擔心出病了。”
韓彧詭異地沉默幾秒,他能理解楊思的意思,感同身受。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思及舊主許裴,盡管他不如主公那般多才多藝,至少省心啊啊啊!
二人也沒那么多閑工夫閑聊,黃嵩這邊雖然敗退撤兵了,但偷襲后方的敵軍可還沒處置呢。
謝則雖然沒有強烈的功名利祿之心,但身為武將,誰會嫌棄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榮譽多?
謝則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能徹底擊潰偷襲敵軍,活禽首腦,那可是大功一件!
風玨見大勢已去,開始有秩序撤離,奈何士兵氣勢全無,一個一個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丟盔棄甲,無腦逃命。偏偏這種負面情緒還會傳染,先是一片人,之后是數千數萬人!
風玨見此,面色如土,幾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所幸被人攙扶了一把,不然從這么高的馬上甩下去,周遭又那么混亂,非死即傷。
“軍師,末將護送您撤離此處!”
風玨從天旋地轉的不適感清醒過來,唇瓣干燥起皮,瞧著格外憔悴。
“你不用管我,整合兵馬撤退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錯過了最佳時機,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正說著,背后傳來震天的殺喊聲,盡管打了數個時辰的仗,將士們兵疲馬乏,但眼前的敵人都是戰功,有了戰功他們從軍便有了高額回報。身體再累,他們的精神也是活躍亢奮的。
“糟了,軍師,敵兵追來了!”
奔逃一路,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逃竄掉隊的士兵不是被亂刀砍死便是被人活禽當了俘虜。
將軍帶著近千心腹以及風玨撤離戰場,但謝則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緊追不舍。一番追逐圍殺,身邊的士兵減員僅剩一兩百,多數還帶著傷,幾乎沒了戰力,敵人仍舊緊隨身后。
夜色暗沉,夜幕漸漸暗沉。
冷風吹拂,卷起濃郁的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
殺喊聲幽遠得像是從天際飄來。
風玨雙眸厲色地望著將他們團團圍住的敵軍,謝則正騎著高頭大馬,雙方隔了十余丈距離。
士兵團團圍上來,將他們雙手剪于背后,還用刀劍架著他們脖子。
謝則掃視一圈,心下滿意。
他抬手一揮道,“將人全部帶回去,聽后主公發落。”
風玨試圖掙扎,奈何禁錮他的士兵力氣極大,竟是半分都動彈不得。
俘虜也有不同檔次,那些出賣體力的士兵自然是金字塔底端,產生的價值還不夠他們吃呢,風玨這種就屬于金字塔頂端的。稀有人才,不管能不能歸順主公,謝則都要將人提到她面前。
為了防止風玨生出尋死的念頭,他還派人專門盯著。
風玨譏諷地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
姜芃姬帶領五千兵馬追殺黃嵩,說是追,實則一路殺過去。
很多敵兵試圖阻攔,下場就是喪命在馬蹄之下,尸體被踐踏成肉泥。
騎兵所過之處,尸骨成堆。
夜色是很好的掩護,但對于姜芃姬而言,它構不成任何阻礙。
因此,她追上黃嵩所用時間遠遠低于黃嵩的心理預期。
面對整整齊齊五千輕重騎兵,黃嵩的心情只剩下平靜,反而有種“終于來了”的感覺。
原本還有三五萬殘兵掩護他逃跑,但士兵早被敵人殺破膽,哪里還提得起戰意?
這些人在敵軍追兵的沖擊之下,逃跑的逃跑,迷路的迷路,分崩離析。
等黃嵩被圍困的時候,他身邊的兵馬已經不足三千。
三千殘兵敗家對上五千精銳騎兵,結果已經不用明說了。
這算得上一邊倒的殘殺。
當黃嵩等人被俘,勝負終于分曉。
姜芃姬甩了甩手中染血的斬神刀,鮮血在地上甩出一條長痕。
她朗聲喚道,“前方可是伯高?”
聽到姜芃姬對自己的稱呼,落魄狼狽的黃嵩苦笑一聲。
“蘭亭時至今日還愿意如此喚我?”
“亂世之下,你我身不由己,但公是公,私是私。”姜芃姬道,“你不也還喚我蘭亭么?”
“是啊……身不由己……”黃嵩神色頹唐道,“可公私分明,蘭亭可想好如何處置我了?”
姜芃姬卻沒明說,這里也不是談這事兒的好場合。
她淡淡道,“我并非絕情濫殺之人,當年走上這條路,那也是時局所逼。”
人不是一開始就有野心的,黃嵩也一樣。
東慶未滅之前,他的志愿不過是當個清廉能干的臣子,扭轉旁人的偏見,造福一方社稷。
亂世這個溫床卻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野望。
如今被人從巔峰打落至低谷,還要對曾經的對手俯首稱臣,關鍵是臣服了還要被猜忌一輩子,這種日子誰愿意過呢?黃嵩也曾設想過最壞的打算,舉劍自刎,如此才能保全妻子兒女。
只是——
每每想到妻子祁朝蘭那日的話,自盡的勇氣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道,“蘭亭,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姜芃姬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是難題還是簡單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