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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2:伐許裴,諸侯首殺(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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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裴的心(情qíng)的確糟糕透頂。

  數月之前,他將許斐((逼逼)逼)至絕境,((逼逼)逼)得對方絕望自縊,如今輪到自己,許裴才深深感覺其中的絕望。他像是受了傷、失了利爪、拔了牙齒的年邁困獸,畏懼自己的未來,更恐懼死亡。

  他許裴自降生起便是天之驕子,許氏嫡長孫,人人艷羨的存在。

  雖說偶有不如意,但熬死了偏心偏信的老頭子,他還是名正言順的許氏族長。

  本該是人生贏家的標配,如今卻淪落成喪家犬一般模樣。

  人們都說命運,許裴是不相信的,但現在卻不得不信。

  他將堂弟許斐((逼逼)逼)死,所以冥冥之中他也被旁人((逼逼)逼)入山甕城,步上許斐的后塵?

  許裴像是魔怔了一樣,越想越覺得這是命運。

  不過他沒有因此變得消極,反而越發暴躁易怒,不少伺候的仆從都被打了一頓。

  瞧瞧許裴如今的模樣,韓彧無法將眼前這個經不起挫折的“瘋子”與曾經那個溫潤謙和、(身shēn)懷遠大抱負的青年劃上等號,好似那個青年只是韓彧臆想出來的。這讓韓彧無比失望。

  韓彧和程巡勸不住許裴,謝則作為連襟也出面勸說,同樣無功而返。

  如今的許裴已經鉆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除了他自己想開,旁人根本無法幫他。

  韓彧輕嘆一聲,溫潤的眉梢染上了輕愁,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露出一貫的表(情qíng)。

  “謝校尉,城內兵馬清點整齊了?”

  許裴撂挑子了,但韓彧卻不能懈怠,他要為城內的兵卒將士負責。

  謝則道,“已經清點整齊了……不過,眾人士氣低迷,怯戰(情qíng)緒很濃。哪怕殺了幾個逃兵,以儆效尤,但成效不大。外頭敵將還整(日rì)叫陣,叫囂著策反士兵,如今逃兵越來越多。”

  若是痛痛快快攻城,謝則也不會如此頭疼。

  偏偏敵人故意捉弄他們,攻城不攻,整(日rì)拿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大角,沖著城門狂吼。

  不知這些人吃什么東西長大的,嗓門兒賊大,謝則待在城頭想聽不到都不行。

  事實上,那些負責喊話挑釁的兵卒嗓門兒雖大,但沒有大到這個程度。

  姜芃姬好早之前就折騰出了大喇叭,薄薄的銅片圍城圓錐形狀,頂尖開個圓口,造型雖然簡陋,但是傳聲的能力并不弱。若是用于陣前喊話,效果更是杠杠的,如今不就派上用場?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姜芃姬不是沒想過攻城,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許裴殘余的兵力又不是面團子,更不是旁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若是強行攻城,在城中器械充足的(情qíng)況下,姜芃姬和楊濤非得挖一塊(肉肉)、放點兒血才能拿下山甕城。思來想去,楊思這蔫兒壞的家伙想出了這招。

  一天三班倒,十二時辰輪流叫陣喊話,陣前擂鼓放喇叭,挑唆敵方軍心。

  許裴接連慘敗,軍心搖搖(欲yù)墜,兵卒又沒什么主見,稍微挑唆兩句就能讓他們動搖,效果立竿見影。逃兵越來越多,哪怕謝則當眾宰了他們,稍稍穩住軍心,但兵卒們還是心兒慌慌。

  謝則忙得沒時間整理外形,胡茬已經冒出了短短的頭,瞧著比平(日rì)憔悴落魄很多。

  韓彧頭疼道,“只是殺逃兵,一時還能見效,時(日rì)一長只會適得其反。”

  凡事講究一個度,殺一兩個逃兵能起到殺雞儆猴的威懾效果,但要是殺了百十個逃兵,底下的兵卒不僅不會乖覺,反而會覺得將領兇殘成(性性),進一步鞏固他們想要逃跑的念頭。

  謝則也知道這個道理。

  可任由逃兵泛濫,山甕城遲早會無兵可守。

  “若是主公能……”

  謝則張了張口,半晌還是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

  若是許裴(身shēn)為主公能主動站出來鼓舞士氣,不僅能穩固軍心,還能激起兵卒們死戰的決心。

  奈何——

  韓彧眸光微動,不發一語。

  “黃嵩那邊(情qíng)況如何?”

  黃嵩是他們的盟友,盡管兩方人馬關系沒多親密,但沒有黃嵩援手,許裴早就跪了。

  韓彧剛問出口,謝則像是受了什么羞辱,面色悲憤地攥緊了拳頭。

  “他?黃嵩雖然留下了一些人,但那些人能有什么用?”

  自保是每個人的本能,但作為被丟棄的一方,謝則不生氣憤懣是不可能的。

  韓彧緊鎖的眉心越發糾結。

  “……最后,可有浙郡的消息?”

  大軍士氣降到谷底,浙郡淪陷、親屬(性性)命不保是主因之一。

  韓彧也擔心家人,擔心膝下子女,但他不能直白地表露出來。

  若非他信得過謝則,他也不敢這么問。

  謝則嘆了一聲,苦笑著搖頭,“還未有消息,不知生死。”

  韓彧道,“彧與柳羲有數面之緣,雖不敢保證,但依她的脾(性性),她不會對女眷老幼下手。”

  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是靠打壓欺辱弱者達成的。

  謝則愁眉苦臉道,“希望如此吧——”

  他的家眷也在浙郡,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韓彧望著城頭方向,眸光帶著幾分追思。

  “放心,她一定不會這么做。”韓彧篤定地道。

  最近戰事陷入僵局,韓彧能做的事(情qíng)有限,多了不少時間去追憶往昔——記憶中的柳羲是個意氣風發又有些反骨的少年,倘若她真有志在天下的野心,她就不會在這種時候自掘墳墓。

  謝則詫異,“為何?”

  韓彧道,“屠戮敵軍親眷婦孺,她敢背這樣的惡名,她就徹底失去問鼎九州的資格。遠的不說,你可知道這小小的山甕城內有多少世家勢力?彼此之間的人脈網絡又鋪的多大?哪怕她柳羲啟用不少寒門,但她帳下人馬依舊和其他勢力沾親帶故,好比公邏和她帳下的程遠。她這么做,不僅斷了自己的后路、毀了經營數年的根基,同時還給自己埋下了致命的隱患。”

  逐鹿天下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游戲,更不是一竿子打死的游戲。

  姜芃姬想要吸收許裴的勢力地盤壯大自(身shēn),她就不可能將人徹底得罪光。

  謝則倒吸一口冷氣。

  他環顧四周,倏地問了一個十分大逆不道的問題。

  “軍師,倘若山甕城破,主公不幸……那你……”

  是死、是降還是歸隱?

  韓彧淺淡的眸子掃了過來,看得謝則心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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