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恨的賊子——”
許裴親眷被秦恭派遣的兵卒送歸府邸,一進大門便瞧見清冷空蕩的院落。
因為要逃命,眾人只能盡量挑貴重的小件,大件都留在老宅讓家仆看守,以后有機會再搬。
不曾想逃跑失敗,一回家發現家里也被賊人光顧了,不少家仆還被打傷。
幾個妾室欲哭無淚地發現她們還未來得及帶走的大件都被賊子搬空了。
某個妾室極愛的多寶閣架子也消失不見,上面擺設的玩意兒統統不見了蹤影。
詢問留守老宅的家仆,家仆說他們前腳剛走沒多久,一伙蒙面的土匪便闖了進來劫掠。
所幸這些土匪沒什么眼界,只搶了金銀財物,更貴重的物件,諸如古玩孤本一件沒動。
相較于后者,那些被劫走的金銀俗物只能算冰山一角。
許裴夫人面上帶著怒色,同時又慶幸趁火打劫的土匪眼皮子淺,不識好貨。
“驚嚇一天了,全部回到各自院落歇息著吧,接下來的事情明日再商議。”
許裴夫人隨口打發了哭哭啼啼的妾室,不耐煩的同時還有些隱隱的快意。
這些妾室空有美貌卻無底蘊,私庫全是金銀俗物、布匹衣料和胭脂水粉,同時也是被土匪光顧最嚴重的重災區。她們損失最大,但跑到她跟前哭有什么用,她可不會發善心去補貼。
許燕筱冷眼看著好戲,面上毫無波瀾。
待大夫人發話放人,她跟著其他女眷行禮退下,回了自個兒院子。
“你去查一查私庫,看看丟了什么——”
許燕筱隨便找了個借口將伺候的一等丫鬟支開。
她想一個人靜靜。
那丫鬟嘟囔著,“土匪那么貪婪,哪會給我們留下什么?查了也是白查,必定被搶光了。”
兩腳像是扎進地里,半點兒都不肯挪動。
許燕筱忍著怒氣。
“讓你去,你便去,找什么借口。”
這丫鬟仗著她是大夫人的人,從未將許燕筱的話放在心上,指使她做個事情也會埋怨一番。
丫鬟縮了縮脖子,看似很膽怯,一轉身就露出輕蔑的表情,鼻尖微微哼了一下。
“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罷了,手頭還沒丫鬟有錢,查什么私庫?”
丫鬟嘴里嘟囔抱怨,不得不去拿鎖開了私庫。
雖說許裴夫人對許燕筱從不上心,但為了不讓外界詬病,她也給許燕筱準備不少好東西。
不過東西雖然好,但都是不常用還有標記的貴重物件,體積大不實用,只能放在私庫落灰。
少數能換銀兩的物件,多半也被下人偷偷昧了換錢。
許燕筱在許宅的生活十分不如意。
“咦?”
丫鬟瞧著私庫內的東西,驚詫地咦了一聲。
眾人的私庫都被劫匪劫掠一空,唯獨許燕筱的私庫整整齊齊,地上的落灰連個腳印都沒有。
許燕筱知道這事兒,沉吟道,“約莫是院落太不起眼,土匪來不及搜查吧。你去取佛經,準備筆墨,我要給母親誦經抄書。私庫這事兒,你別外傳,免得惹來不必要的議論。”
全府的人都被劫掠了,唯獨自己這里安然無恙,難免惹來紅眼。
熟料,這丫鬟扭頭便將這事兒和許燕筱的話傳給了大夫人。
大夫人冷笑一聲,輕蔑道,“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事兒有什么可瞞的,難不成她們這些長輩還會貪圖她的銀錢不成?
第二日,許府迎來特殊的訪客。
秦恭長了一張嫩臉,但魁梧頎長的身材配上那一身甲胄,無人敢將他當小孩兒,“大夫人與信昭公分居兩地多時,不妨寫封家書報報平安,免得信昭公在前線擔心家中老小的安危。”
大夫人面色陰沉下來,望向秦恭的眼神裝了刀子。
擱她看來,這哪兒是寫家書讓許裴安心,分明是用家眷威脅他,命他就范。
她可不會上當。
大夫人刻薄直白地道,“未曾想風光霽月的蘭亭公,竟用這般下作手段,真是大丈夫所為?”
用親人脅迫旁人,她還是個男人……
呸,她還是個人杰么?
秦恭笑道,“夫人著實誤會我主了,此舉并無任何惡意。”
沒有惡意?
鬼都不信!
大夫人不肯寫家書,誰知道敵人會用這封家書玩什么花樣?
秦恭見她不肯,倒也沒有勉強。
他面上不顯,內心卻暗暗感慨此人遠不及大夫人有遠見。
秦恭口中的大夫人可不是許裴夫人而是許燕筱的生母,許斐的夫人。
若她碰見這場景,她必定會寫家書,還要在信里詳細說清家中情況,安撫在外打仗的丈夫。
有了家書,這證明家眷安然無恙。
假如丈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多少也會顧慮家眷,不至于豁出去拼命。
若是沒有家書,說不定丈夫牛脾氣上來,不顧一切和敵人死戰到底,最后丟了性命。
秦恭懶得提點對方,免得好心當了驢肝肺。
他又將話題轉到許燕筱身上,故作不知地問,“聽聞舊主令文公之女如今在府上借居?”
大夫人點頭。
秦恭道,“昨日,本將聽底下兵卒回稟,說是一伙兒千人規模的土匪趁著我軍入主浙郡,到處搶掠作案,連信昭公府上也遭了毒手。今日特地送來一些嚼用,還請夫人勿要嫌棄。”
大夫人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貓膩,心底不是滋味。
秦恭先提了許燕筱哦又說擔心府上嚼用不夠,顛兒顛兒送來嚼用,這什么意思?
府上雖被土匪光顧,但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秦恭這是擔心她會餓著一個孤女?
大夫人心里不喜,面上也更加冷淡了。
秦恭仿佛沒有瞧見,提出想要見一見許燕筱的請求。
大夫人更氣了。
這是要親眼見見她有沒有虐待孤女?
因為男女大防不嚴重,秦恭是許斐舊臣,許燕筱年紀還小,他關心舊主孤女旁人也不會說三道四。許燕筱瞧見秦恭,俏臉紅了下,“你怎么也來了?”
“末將不日便要動身南伐,趁著氣勢還高昂,一舉拿下浙郡殘余地界。”秦恭端正坐著,一板一眼地道,“這一去便是小半月,末將怕許娘子擔心,故而前來報備一句。”
“誰擔心了?”許燕筱面上添了羞惱,意識到自己說了重話,又紅著耳垂道,“記得回來。”
秦恭點頭,待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