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兵是一對姐妹,大的年紀十七,小的十五,家中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一個七歲的弟弟。
去年地動剛過,象陽縣也是百廢俱興,一家人為了省一口口糧,本想將兩個年長的女兒賣入窯子,不過姜芃姬那會兒正在整修這些,風頭很緊,他們想賣也沒地方賣。
后來聽說將女兒送入女營,每人能得半兩銀子的補償,便將女兒都“賣進去”了。
兩個女兒一兩銀子,家里還能省了兩張吃飯的嘴。
至于她們的未來如何,哪怕當母親的有些擔心,但身旁有個婆婆盯著,她也不敢露出異樣。
后來,兩個孝順的女兒偷偷將每月的餉銀送給了母親,希望她能藏起來當私房錢,在家里說話也有些底氣,只是這個母親一貫喜歡討好丈夫和婆婆,嘴巴一禿嚕什么都招出來。
如今,兩個女兒一個升任百夫長,一個成了醫療兵的小頭目,餉銀也比以前翻了兩倍!
一家人到處宣揚炫耀,很快就有媒人上門提親,給出的聘禮很高。
訂下的丈夫年歲三十出頭,死過兩任老婆,膝下有四個兒女,家里有些小錢。
他對上戰場的女子十分鄙視,但又看上女兵在女營的地位,覺得軍中有人好說話。
只要能幫上家里,娶回去就當財神爺供著也行。
兩家一拍即合,然后就鬧到女營,撒潑打諢想要將女兒拉走回去結婚。
姜弄琴將他們攔了下來,同時給姜芃姬發去了急信。
也許是姜弄琴還算良好的態度讓這些刁民有了底氣,面對姜芃姬的時候也是撒潑無禮。
不過,姜芃姬可沒有那么好說話,直接一頓噴了回去,光是身上的殺氣也夠嚇人了。
對于那些刁民,姜芃姬高貴冷艷地選擇了無視,對于女兵,她的心情是復雜的。
“告訴我,你們的選擇。”
年長一些的女兵咬了咬下唇,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道,“一切,全聽奶奶的。”
雖說縣丞許諾女兵二十四歲退役能立女戶,生下子女隨母姓,但這事情又沒影。
她腦子亂哄哄的,全是前幾天父親、母親和奶奶的輪番語言轟炸。
這話一出,直播間的觀眾都炸了。
桑雀:握草——這人真是腦子有坑啊,回去嫁一個年紀可以當老爹的男人,還是死了兩個老婆,底下有四個兒女的老男人,她竟然也說愿意?主播都說幫她們撐腰了,日!
塞璞:氣得寶寶肺炸!她們是不相信主播么?我要是主播,心都哇涼哇涼了。
喵喵噠的兔:也別這么激憤啊,罵有什么用,換成是我上去兩個巴掌打醒她們。
阿卡特麗絲:呸,你們還記得主播是怎么訓練那些女兵的?還打人呢,小心被反殺。
玄月之蝶:不行了,本寶寶的心都要崩壞了,為什么女兵小姐姐不愿意相信主播?
:這簡直是往主播心口插一刀啊!她現在為了以后公開身份做準備,必然要大力扶持女兵,讓女子走上前臺的,現在這個女兵小姐姐一扭頭就打了主播臉,簡直了!
姜芃姬并沒有直播間觀眾以為的那么難受,事實上,她的心態十分平靜。
對,太平靜了。
風瑾擔心地看了一眼姜芃姬,心中暗嘆。
若非女營是姜弄琴的地盤,他真想越俎代庖,在姜芃姬回來之前解決這個破事。
他了解這人的脾氣,根本不會吃虧的。
誰讓她吃一點小虧,她絕對是千百倍地討回來。
姜芃姬平靜地挪開視線,落到年紀比較小的妹妹身上,問道,“你呢?和你姐姐一樣?”
這個女兵是百夫長,據姜弄琴說她平日訓練十分刻苦,別人都休息了,她還在練習。
之前攻城戰,手臂被流矢射中,她也是咬著牙將箭頭拔出來,潦草止了血,繼續拼殺。
性格很倔強,姜弄琴暗地里想將她當做女營副校尉培養。
女兵忐忑地看著姜芃姬,她的奶奶暗中用幾乎能吃人的眼神瞪著她。
“小的不愿意,不愿意和姐姐一樣嫁人生子。”她慌亂地說道,“縣丞之前不是許諾,女兵二十四歲可以退役,戶籍獨立,以后所生子女可以隨母姓?故而,小的不愿意嫁人……”
相較于在家里被奶奶暗地里扭著肉,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她更喜歡拿著刀槍劍戟廝殺。
唯有那種時候,她才感覺自己是屬于自己的,是自由的。
姜芃姬倏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答應過的事情,自然會辦到。”
“你這個死丫頭,是想氣死老娘是吧!”
那個老婦人不顧場合,伸手捏向少女腰間。
她留著厚重發白的長指甲,要是扭到肉了,光是想想都覺得劇痛無比。
啪——
透明的玻璃擲在地上,摔開的碎片濺了一地,嚇得老婦人眼皮一跳。
“當眾襲擊兵卒,該受到什么懲罰?”姜芃姬扭頭問風瑾。
風瑾回答,“應該打三大板子。”
姜芃姬道,“嗯,記下來。”
她對著那個年紀小的女兵招了招手,示意對方在下首坐著。
姜芃姬平靜地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營更是紀律嚴明之地。你們也知道女營是什么地方,將女兒送來的時候,可還記得畫押一份文書?文書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女兵未滿二十四歲者,不得婚嫁妊娠,違反者,慫恿之人應受百大板,當眾執行。女兵若是執意嫁人,驅除兵籍,永不錄用。”
這下,跪在下面的百姓紛紛變了臉色,年長的女兵更是臉色煞白。
“至于你……你很好,倒是沒辜負女營校尉的期許。”她看著那個年幼一些的女兵,“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情,這事情也的確是我疏忽了。你們年紀連二十都不到,婚嫁還有些早,不過戶籍的事情的確該著手處理。即日起,但凡女營女兵,戶籍全部從原戶籍遷出,自立一戶!”
姜芃姬眼中,人就是人,只要能用,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不能為她所用者,在她眼中無異于是辣雞。
姜芃姬冷漠地道,“懷瑜,按照女營契書上面的內容執行吧,不用跟他們廢話。”
風瑾嘆息一聲,他就知道會是這么一個情形。
別說杖責一百,這些百姓的身體,十幾杖下去也夠嗆。
他道,“是,主公。只是不知道,誰是主要慫恿者?”
說完,他視線掃了一下底下跪著的十來人,眾人寒蟬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