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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顯而易見的結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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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仁父子坐在疾馳的馬車之內。

  車轱轆震動的響聲混雜著熱鬧的喧囂傳進車廂,卻始終無法打破兩人之間詭異的靜默。

  良久之后,風仁先嘆氣出聲,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手還疼?”

  風瑾始終正襟危坐,臉色透著不正常的蒼白,薄唇隱隱發青,他右臂傷口已經讓醫官止血包扎,血液滲透大半衣袖和手臂,至今還未干涸,濃郁的氣息染滿整個車廂,瞧著頗為狼狽。

  “已經沒有那么疼了……”風瑾垂眉低目地回答,末了遲疑地問了一聲,“父親,官家……”

  風仁打斷他的話,道,“官家如今恐怕是鐵了心要與北疆三族聯姻,以姻親關系穩定雙方邊境戰局……這等天真的算計,黃口小兒都不屑使用,偏偏官家卻……終究是扶不上墻!”

  風瑾沒有錯過父親說的每一個字,越聽他越是緊張,似乎有一面小鼓在心頭密集地敲打。

  他父親這話的意思是……預備放棄無藥可救的東慶皇室?

  “你今日略顯魯莽,若不是柳仲卿家的小子武藝強,你可不是傷一條胳膊那么簡單了。”

  風仁聲音多了幾分憐惜和憤懣,畢竟受傷的是他兒子,傷在兒身,痛在父心。

  風瑾低斂眼瞼,默默聽著風仁的斥責。

  他不喜歡出頭,但今天卻與北疆悍士發生沖突,甚至被他們所傷,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

  若是他上前,頂多受傷,若是讓北疆悍士將矛頭對準鎮北侯府的世子,怕是要出人命。

  誰都知道,東慶有餓狼垂涎,鎮北侯府是東慶在北面最后的壁壘,要是鎮北侯府世子在今天出事,誰知道那些有心人會如何借題發揮?北疆三族又該如何囂張桀驁?

  也許是家風影響,風瑾跟風仁一般都不在意誰是皇帝。

  可風瑾終究年少,還有滿腔熱血,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今日的事情成為鎮北侯府徹底沒落的導火索,屆時北疆三族再無阻攔,便能揮兵南下,長驅直入,沖入東慶腹地,致使生靈涂炭!

  所以,風瑾攔下鎮北侯府世子,自己上前迎接那些北疆悍士的挑釁,不敵被傷。

  要不是他靈機一動,搬來姜芃姬這個救兵,估計就不是傷一條胳膊那么簡單了。

  想到姜芃姬,風瑾容色稍稍柔和了一些,多了幾分暖意。

  這會兒,他倒是有些理解市井話本中游俠因為兄弟義氣,為對方兩肋插刀是什么感覺了。

  風仁畫風一轉,有些生氣地道。

  “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那小子武藝不行,因你而受牽連又該如何?”

  風瑾聽后啞然,他正要說姜芃姬武藝好著呢,風仁絲毫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罷了,這次算是欠了他柳仲卿的人情,以后找個機會還了便是。”

  一時間,車廂內又恢復了寂靜。

  風仁閉著眼睛,不由得開始謀算之后的路該怎么走。

  如今的東慶皇室儼然是扶不上墻的爛泥,為了收回世家手中的權柄,那個男人更是昏招頻出,暗中扶持外戚勢力,縱容宦官勢力,試圖攪渾這一趟水,好渾水摸魚,漁翁得利。

  結果呢?

  世家、宦官集體還有愈來愈強的外戚勢力斗爭愈演愈烈,當今天子空有雄圖大志卻沒有御下的手段,原本只是世家權大的問題,現在卻變成了席卷整個朝堂、整個東慶的隱患。

  風氏傳承千余年,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東慶儼然是一艘漏水的大船,隨時有沉沒的危險。

  如今,也是時候急流勇退,暫時蟄伏靜待天下大勢。

  不過須臾,風仁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而在他身旁的風瑾仍舊心憂。

  馬車徑直駛向上陽宮,巍峨的宮殿宛若趴在地上的巨獸,雖然已是深夜,但宮燈徹夜不滅,若從高處俯視,燈火通明的上陽宮好似一顆鑲嵌在大地之上的絢爛明珠。

  皇帝想要坐山觀虎斗,每日的日常就是和宮娥妃嬪嬉戲打鬧,極盡奢華,偶爾想要偷腥了,不是到大臣家中微服私訪,銀辱臣妻,便是強搶民女,鎖入行宮,弄得上京官員敢怒不敢言。

  風仁早年對這位皇帝還有期盼,敢言敢怒,結果自然不受這位皇帝待見。

  若非他是風氏族長,皇帝不敢動他,恐怕早就官位不保,家中老少也跟著遭殃了。

  “中書令大人,您今兒個這是怎么了?如今這個時辰,陛下早早就睡下了……”

  風仁冷冷一笑,目光似乎滲著冰冷的刀子,強硬的態度與平時的好人形象截然不同。

  風仁憤然揮袖,“早早睡下?劉常侍,這話偏偏三歲頑童尚可,拿來應付風某,可還不夠。陛下是個什么德行,你我心知肚明。今日若是見不到陛下,風某,可就不走了。”

  宮殿之內早已傳出靡靡之音,空氣中飄散著奢靡至極的味道,跟他說皇帝已經就寢了?

  當真以為他風顯德是三歲小孩兒?

  劉常侍自小失了根子,聲音異常尖細,模樣也是不男不女,但能在上陽宮這樣的修羅場爬到中常侍的位子,成為被天子信任的宦官近臣,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不弱。

  他為難地笑了笑,“中書令大人深夜進宮,小人按理說應該第一時間通稟。只是,陛下近日為北疆之事勞心勞力,動輒龍顏震怒,小人也很難辦啊。要不,中書令大人先悄悄告知小人,您進宮稟報的事情,若真的關系重大,小人便是拼著被陛下懲罰的風險,也給您報上去。”

  若是平時,風仁被劉常侍這樣為難,肯定會氣得拂袖離開,懶得跟一個宦官計較。

  只是今天,他反而冷笑著回答,“辭官。”

  劉常侍臉色巨變,哎呦哎呦地道,“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惹得中書令大人如此震怒?辭官致仕非同小可,這話一旦說出口,可就覆水難收了……您怎么……”

  風仁冷著臉道,“看樣子,陛下當真是睡下了,風某也不便攪擾,明日便上書陛下……”

  劉常侍也不敢攔了,連忙說進去通稟。

  他再傻也知道,這個時候風仁致仕辭官,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風瑾暗暗瞧著奢靡精致的上陽宮,再看那位趾高氣昂的劉常侍,一片寒意在內心蔓延。

  風仁皮笑肉不笑地冷冷道,“那便有勞劉常侍了。”

  劉常侍頭皮暗暗發麻,雖然他是手握一定權利、作威作福習慣了的宦官,但碰見風仁這樣正經八百的士族之人,依舊有種抑制不住地卑微和心虛感,好似天邊的云與地上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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