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皎面色蒼白,裙擺上的血跡漸漸蔓延而開,仿佛折翼的蝴蝶脆弱不堪,卻吃力把睿王的手握緊,催促道:“王爺,再,再不叫我三妹來,就來不及了……”
“可她真的能保住咱們的孩子嗎?”
“王爺,李神醫是能起死回生的活神仙,現在他不在了,繼承他衣缽的就只有我三妹了啊……”黎皎越來越吃力,說完痛苦閉上了眼睛,渾身顫抖。
睿王突然就想起來真真公主當初臉上生怪瘡,就是黎三姑娘出海尋藥給治好的。
他王府上的良醫正本就是太醫院出身,醫術不比那些太醫們差,現在良醫正已經斷定沒有希望,請太醫過來其實只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
這么說,現在能保住他子嗣的真的只有黎三姑娘了。
思及此處,睿王豁然起身:“皎娘,本王這就派人去請你三妹過來。”
黎皎勉強睜開眼,睫毛上掛著晶瑩淚珠:“王爺,前幾次去請三妹,她都沒有來……”
睿王臉色發沉,一字一頓道:“本王親自去請!”
睿王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黎皎閉著眼輕輕咬了咬唇,遮住了眼底的絕望。
為什么她會這么倒霉?明明已經小心翼翼,整日膽戰心驚,唯恐被別人暗算了去,可誰知還是這樣的結果。
這個孩子一定保不住了,她已經能感覺到這個生命在她體內緩緩流失,既然這樣,就讓黎三陪她一起倒霉好了。
她不甘心,憑什么她身為原配嫡女處處不順,而一個粗鄙繼室生的女兒卻能有錦繡人生?
冠軍侯之妻又如何?黎三來了保不住她的孩子,王爺會把這筆賬記在心里的,等將來王爺登上皇位,總有討還的時候。
“啊,好痛——”黎皎終于顧不得再想,捂著腹部在床榻上痛喊起來。
黎府上,鄧老夫人在待客廳見到睿王時雖不動聲色,心里卻一片茫然。
堂堂王爺來黎府做什么?
待睿王稟明來意,鄧老夫人臉色一變。
無論她對大孫女如何失望,那個孩子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祖孫親情割不斷。
略略思索一下,鄧老夫人立刻交代青筠去請喬昭。
青筠匆匆趕到雅和苑的西跨院,待她說完,冰綠不由撇撇嘴:“懷孕出了狀況不請大夫找我們三姑娘干嘛呀,簡直莫名其妙。”
喬昭睇了冰綠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吩咐阿珠道:“去拿藥箱來。”
出門的時候冰綠還忍不住悄悄拉拉喬昭衣袖:“姑娘,您真要去王府啊?”
“不然呢?”喬昭加快了腳步。
睿王親自來請,又是人命關天,她再拿喬不去那要被睿王記恨一輩子的。
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邵明淵與黎家著想。
帶著藥箱趕到睿王府時,太醫已經給黎皎診斷過了,得出的結論與王府的良醫正如出一轍。
“王爺,這是——”
見喬昭匆匆走進安置黎皎的屋子,太醫一愣。
“太醫辛苦了,先去喝茶吧。”睿王在外人面前素來溫和近人,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王爺莫非是請黎三姑娘來診治的?請恕下官直言,姨太太這個狀況實在是——”后面的話太醫沒有說下去,心中卻老大不痛快。
在他診斷之后居然又請一個小丫頭來,這實在太羞辱人了。
這時良醫正發言了:“黎三姑娘說不準能妙手回春呢。”
他是親眼看著王爺在李神醫的治療下原本枯木般的身體重新煥發生機的,別說得到李神醫真傳,只要能受神醫點撥都是尋常醫者夢寐以求的造化了,他相信李神醫青睞的人沒有這么簡單,哪怕只是個小姑娘。
“妙手回春?”太醫瞥了良醫正一眼,忍不住冷笑,“那我就等著看了。”
這人自從離開太醫院進了王府當良醫正,真是越發不知所謂了,他倒要看看等一會兒如何丟臉。
喬昭帶著阿珠與冰綠走進去,一進屋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躺在床榻上的黎皎面無血色,散落下來的發被汗水打成一縷一縷的,瞧著狼狽不堪。
喬昭走上前去,黎皎忽然睜開眼,眼底詫異一閃而逝:“你,你來了……”
“大姐不要說話,我先幫你止血。冰綠,請別人全都出去。”
對于一個一直在算計自己的人,她真的不想聽到她的聲音,心煩扎錯了怎么辦?
“好了,沒聽我們姑娘說嘛,你們快出去吧。”冰綠趕起人來毫不含糊。
屋子里的人都被氣壞了。
這主仆三人太囂張了,她們才是王府的人,這三人一來居然要把她們趕出去。
見她們不動,冰綠探頭喊道:“王爺,我們姑娘的醫術可不能外傳的,現在請屋子里的人出去都不動呢。”
睿王額角青筋暴跳:“都給本王滾出來,姨娘要是出了事你們打算陪葬嗎?”
眼看屋子里的人灰溜溜出去,冰綠撇撇嘴,砰地關上房門。
小半個時辰后,冰綠把門打開,阿珠扶著喬昭走了出來。
睿王忙迎上去:“三姑娘,怎么樣了?”
“暫時穩定住了,病人已經不再大量出血,不過還是要吃藥保胎。王爺領人帶我這丫鬟去寫藥方吧,我已經把方子交代她了。”
睿王一臉狂喜:“孩子真的保住了?”
對他來說解語花有千千萬,可血脈只有這么一滴,只要能保住這個孩子,讓他付出多大代價都可以。
喬昭輕輕頷首。
睿王顧不得說什么,拔腿就要往里走,喬昭淡淡提醒道:“王爺最好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進去看一眼。”
盯著睿王的背影,喬昭忽然彎唇:“王爺,還有一件事要跟您說一下。”
“你說。”心情一下子從地府回到人間,睿王對喬昭的態度無比溫和。
“剛剛我來這里的路上遇到兩位婦人,看穿著打扮應該是您的侍妾,觀其氣色與走路姿態,其中一位似乎也有孕了。”
“你說什么?”
喬昭笑笑:“沒有把過脈,并無十足把握。”
來而不往非禮也,黎皎既然處處算計她,那她就說件喜事讓大家高興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