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南像是藏在裴奕心底的一個秘密,都不肯跟人分享的,此時卻有一種秘密被公之于眾,讓她被大家覬覦的感覺。
生在裴家的天之驕子,從小到大是沒人敢跟他搶東西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吃醋,什么叫難過。
他突然理解,他再喜歡馮南,有一天她也有可能會跟別人牽手,到時跟他的生活依舊如兩條平行線似的。
少年心里沉甸甸的,他去找馮南的路上,背包里那幾封輕飄飄的信簡直要將他脊背壓彎了。
他在圖書館里找到了馮南,她坐在窗邊一角,安靜的在看書,風吹過窗外的爬山虎,發出沙沙的響聲,綠茵倒映下的陽光灑落進來,她臉頰邊的碎發映著白嫩如玉的肌膚,讓他砰然心動。
情竇初開的少年那一瞬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頰開始漲紅,他屏住呼吸,深怕將她驚擾到了,傻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她發現了他的存在,驚訝的喚他名字:
“阿奕,你怎么來了?”
他笨拙的坐到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從包里掏出給她帶的東西,有吃的、有用的。
他壯著膽子靠近了她一些,少女的身體已經曲線玲瓏,微微起伏的酥_胸被包裹在校服中,看得他臉漲得通紅。
她在看侯西嶺的小說,書看了一半,一個精致的書簽被夾在里頭。
他一來,就奪走了她的專注,她把書一合,看他漲得通紅的臉,有些擔憂的問他:“怎么了?”
她還沒有察覺自己對他的影響力,伸出青蔥似的玉手,去摸他額頭。
這會兒已經臨近六月,驕陽似火,她猜測他一路過來,估計是熱著了。
他的臉頰滾燙,便襯得她那手軟糯冰涼,他伸手按住,觸手柔若無骨,她眼神坦蕩、清澈,而他心里如揣小鹿。
兩人青梅竹馬長大,早就彼此互相習慣了,她不排斥他的碰觸,甚至連這樣親密的動作,也能坦然的接受。
裴奕張了張口,想問她那幾封自己裝起來的情書她知情與否,但話到嘴邊,看她關切的神情,又什么話都說不出。
他有種挫敗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這么膽小怯懦過,怕自己一問了,引出不可收拾的后果。
他撒嬌似的抓著馮南的手,她有些無奈,卻沒制止他的動作。
窗邊吹著涼風,她拉著裴奕的手站到了窗邊,她比他大了將近五歲,前幾年一直比他高了好多。
近兩年他上了初中,身高突飛猛進,已經比她高一個頭了,他身材雖然消瘦,但肩膀卻比她寬些,剛好把她困在懷中。
馮南從小練舞,形態極好,他站立的角度,恰好看到她脖子與后背的線條,完美得像是精雕細琢。
少女青澀的身體已經初見曲線了,他有點兒臉紅。
她的肌膚非常好,白皙細致,眉眼溫柔,唇色略淡,一張臉沒有受化妝品的涂抹,不是艷麗逼人的美貌,卻相當舒服。
風徐徐吹來,涼爽中夾帶著一些她發絲的淡淡香氣,她頭發披散著,大半撩到了耳后,幾絲碎發垂在她臉頰一側,她往窗邊一趴,伸手去摸窗外的植物。
這間圖書館外種了爬山虎,爬得很快,藤葉已經爬過拱形白色窗戶,幾乎要將小半個圖書館包圍了。
兩人站在圖書館的一角,沒有人過來打擾,他吞了口唾沫,看她順滑的發絲因她彎腰的動作往她手臂滑落,像是上好的絲綢,忍不住偷偷伸手去摸。
“阿奕,你看到了嗎?”
她無意識的開口,裴奕指尖才剛碰觸到她頭發,一聽她說話,便如作賊心虛似的,觸電般將手收回去了。
他心還在‘砰砰’亂跳,馮南卻壓根兒不知道他先前的舉動:“這間圖書館外的爬山虎長到頭頂了,真漂亮。”
她側過頭,笑著跟他說話:
“像是一間城堡,你看,”她抬起手,陽光穿透過她的指縫,“好不好看?”
他愣愣點頭。
“我也想要這樣一間城堡,法式小建筑,有白色的窗,城堡外爬滿了爬山虎,窗邊得放一張圓桌,還有藤椅。”當然還有她喜歡的茶與書,她可以想像得到陽光穿過綠葉照在她身上是多么的溫柔,她還帶著少女的浪漫與天真:
“這樣我感覺我像公主。”
她說到這里,臉頰微微透紅。
這些話,她是不可能跟別人說的,但在裴奕面前,卻半點兒都沒有猶豫便說出來了。
仿佛世界上她是什么事都能與他分享的,無論是身體的不適,還是少女的心事,都可以跟他說。
“阿奕,你會不會笑我?”
“當然不會。”
他屏住呼吸,拼命搖頭。
事實上他此時心里早就隨著她的話,畫出了一副藍圖,有陽光、綠葉、城堡,還有她在窗邊坐著。
他還不懂這種心情是什么,只是想要替她達成愿望。
他帶著幾封信回家,一筆一畫的認真替她寫著回絕的信,怕字寫得太丑,遭她的愛慕者嘲笑了。
一遍寫得不好,便撕掉重新再寫,他從沒這么認真過。
裴奕還不懂這種不爽她被別人喜歡的感覺是什么,他那時要做的事情太多,他要努力長大,想跟上她的腳步;他要替她回絕她身邊那些覬覦她的色狼,要把她看護得更牢;他還想要為她買個城堡,讓她當個公主。
他在法國買了莊園,親自挖土種下爬山虎,等著它發芽成長,看它一點一滴長大,把房子覆蓋住。
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心血,看著馮南夢想中的房子逐漸成型,程儒寧等人笑他愛馮南愛得‘入骨’,他才明白那種情不自禁的心情是什么。
他年紀漸長,卻失去幼時大聲對她說‘愛’的勇氣了,太過珍惜,連表白都不敢有,怕把她嚇到,從此不肯理睬他了。
她在他心里,冰清玉潔如女神,是不能褻瀆的,連偷偷的喜歡,都像是對她的一種冒犯似的。
法國的莊園已經差不多了,他養了兩匹馬,那里有馬場,秋日的時候,興許兩人可以騎著馬散步,他暢想了很多,唯獨沒想過,馮家已經在插手干預她的未來了。
他興致勃勃趕來馮家,鼓足了勇氣想跟她談邀她去法國玩耍的事,他到達馮家的前一秒還在想,自己把她帶到法國,當她看到她曾經夢想中的城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可能她會激動、會有些羞澀,他如果趁機表白,興許會成功。
他有些激動,到了馮家,卻看到了出現在馮家的趙君翰。
裴奕那一刻心中危機四伏,看趙君翰的目光帶著敵意。
“他是誰?”
馮南的房間他從小到大就進來,這里是很多人的禁區,唯有他可以自由的進入。
他躺在床上,抱著馮南的枕頭,看她已經換好禮服,對著鏡子化好了精致的妝容。
她已經是二十四歲的窈窕女郎,氣質出眾,相形之下,他仍在讀書,燙染了一頭被爺爺屢次怒罵卻總不改正的招搖金發,就為了吸引住她的關注。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稚氣,有些慌亂無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去改變。
對于暗戀,他已經駕輕就熟,但在戀愛上,他又還是個新手,他敏銳的像獵人,能察覺得到馮南此時的情況是不利于他的,但他又不懂應該怎么去做。
“他是江華集團的趙先生。”
她點了些口紅,輕輕抿開了,提起趙君翰的時候,語氣波瀾不驚,仿佛與陌生人無異,他稍稍感到安心,又很快覺得不妥。
“他來干什么?”
他又問,馮南已經在選手包準備出門了,趙君翰來干什么的意圖,不言而喻了。
她提到中南實業與江華集團之間的合作,提到父母的要求,兩家有合作意向,馮欽輪想要做出一番成績給馮中良看,以提高自己在中南實業的聲望地位,便于在將來爭奪中南實業的大權中掌握更多主動。
要達成兩家的合作,沒有什么比聯姻來得更穩妥。
“跟他認識一下。”她平靜的開口,將真正的心思隱藏在心中,裴奕如當頭被敲了一記悶棍,一下坐起身來,伸手就去拉她:
“不要去。”
她微微動了動嘴角,露出笑容,安撫他:“很快就回來了。”
“不要去。”他哀求,“你干嘛跟他認識,他是誰啊?陪他吃飯還不如陪我。”
“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別管什么合作,跟你有什么關系?”
馮南聽到這話的時候,只是垂下眼眸,跟他說:
“你還小,你不懂。”
裴家寵他,把他縱得肆意張揚,他的世界是明媚多姿的,不像她,像只籠中的鳥,不由自主,從一出生,未來的一切都已經被規劃好了。
從小到大,她吃什么、吃多少、學什么功課,幾歲干什么事,交什么朋友,不由她自主。
她明明年紀還輕,人生還是才剛揚帆起步的時候,卻如一潭死水,生命才剛開始,就已經能看到未來結束。
裴奕與她是不一樣的,他也是馮南生命中一個變數,她羨慕他,也喜歡他的肆意妄為,干自己不能干的事,隨心所欲,活出自我。
“不要去,跟他有什么話好說?你們都不認識。”裴奕平常跟父親頂嘴,頭頭是道,此時卻連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
“你不要這么早結婚,你不是說,你想要住城堡?那種,房頂上爬滿了爬山虎的,有窗,有桌子,看書的,你在里面,像小公主一樣?”
他心里慌得很,眼中的不安都要化為水氣往外溢出。
馮南拿了帕子替他擦眼睛,像小時哄他一樣,聽他說的話,她忍不住微笑,那唇抹了口紅,襯映著潔白齊整的牙齒,漂亮得讓他臉紅。
她年少時說過的話,自己都不大記得了,興許只是少女時期所做的一個美好的夢,隨口跟他一說,他就記心里了。
可是越長大,越發現沒有人會把另一個人捧在手心,把她寵成公主。
她看著裴奕的眉眼,見他惶惶不安的樣子,她已經習慣了任他在某一方面的情感予取予求,見他難過,猜測他是怕自己將來結婚不理他了,于是安慰他:
“阿奕,別擔憂。”她溫柔的道:
“就是夫妻,也未必是親近的。”她看過父母相處時的情景,這樣的聯姻,大多就是結婚了,婚后感情也相當冷漠。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我就是結婚,也不會不理你的。”
她知道他占有欲強,小時心愛的東西都不肯跟人分享的,說這句話也是想安他的心,卻一下戳中裴奕心中的痛處。
他與她的年紀相差近五歲,這五歲如一個巨大的鴻溝,難以跨過。
在她心中,恐怕連想都沒想過未來另一半是他這樣的可能性的。
這樣的念頭,恰好是裴奕心中最害怕的,他當即更慌了,他不準馮南與趙君翰見面,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他獨自去了法國,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聽從馮家的安排,與趙君翰訂婚了。
他知道消息的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他對馮南比刻骨銘心更多。
他無法放手,自然要選擇去搏。
以往在馮南心里,他年紀太小,稚氣又重,爺爺說他這樣是沒有辦法讓馮南正視他是一個男子漢的。
他聽從爺爺的話,提前畢業,進入軍校學習,爺爺答應他會替他看好馮南,不讓趙君翰這個小人趁虛而入。
為了立功,他主動參與任務,調查一起利用兒童跨國販毒的案子,卻因為同行陳姓戰友的失誤,身份曝露。
裴晉淮趕來倫敦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目光還在看著遠方,似是在等待著奇跡的出現。
“馮南要來了,你爺爺已經通知她了。”裴晉淮拿著手機,手機視頻里,裴老爺子強作鎮定,聲音卻在發抖。
他身體一向硬朗,卻因為孫子出事,整個人差點兒撐不住,視頻里已經拄起拐杖了。
“爺爺的阿奕啊,可不能有事,你要有事,爺爺怎么活得下去?”
裴晉淮雙眼通紅,很多事情大家都已經預料到了,裴奕也有感覺。
裴老爺子還在跟他說要通知馮南,他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曾經想過很多次,想讓馮南明白他的心意,可是這個時候,讓她明白心意了,她余生沒有自己陪伴,她應該怎么過?
他想起那間法國的城堡,最遺憾的是這么多年,她一次都沒去過。
那里有他親手種下的爬山虎,有她一定會喜歡的露臺一角,窗邊有桌子,擺了茶具與她喜歡的書,什么都有,就缺一個她了。
他想像中她應該坐在藤椅上,午后的陽光會透過綠茵灑在她身上,她抱著書,配壺茶能過一下午,而他只需要有她一個,就足以過一生了。
他走了之后,馮南去裴家送他最后一程,照片里他英姿勃發,臉頰消瘦,已經初初長成堅毅的少年,眉目沉穩,與當年印象中的少年截然不同。
裴大太太與老太太身體都垮了,住在他房里不肯出來,抱著他的東西喊他名字。
馮南去勸的時候,看到了他房間里那一柜柜的書,每一本她都熟。
她震驚無比,他柜子的抽屜里,塞了一整柜的情書,都是寫著‘馮南’收,字跡都有不同,每一封都是有人寫給她的情書,裴奕都拆開看過。
她像是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個少年的內心世界深處,從他童年時的喜歡,到少年時的迷戀,到青年時的火熱,熱烈的情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在裴奕的房間里,她看到了一張城堡的藍圖,她懷著一種自己也不理解的心情,來到法國。
她站在那間爬滿了爬山虎的城堡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里一切都是她喜歡的,那個少年肯定期盼過她來這里的情景,可惜他在時,她沒來,她來時,他已經不在了。
她在這里暫時住下,親自收拾屋子,打理花草,聽這里的傭人說,以往有些工作,都是裴奕親自會做的。
裴大太太精神好些了,讓人送來了一些裴奕的東西,她找到了一大盒子信件,是裴奕的字跡,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些信件,是他沒有寄出去的。
她泡了壺茶,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拆了一封信,那字跡是裴奕的,馮南一眼就認出來了。
悠悠的茶香隨著熱氣裊裊升起,這封信是寫給每一個愛慕馮南的情敵的,他在每一封信的結尾,都認真的寫著:對不起,同學,馮南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愛慕,她是我的公主。
她一向很少失控,馮太太教導過她,無論任何事情,一個名媛淑女,都不應該失態大哭,要能收拾得住自己的情緒,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喜怒不應形于色,太過情緒化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她向來做得很好,被長輩們夸贊過進退有度。
可此時她放聲大哭。
曾經有個明媚如朝陽的少年,把她捧在心口,愛她入骨,把她隨口所說的話牢記在心,愿意為她少女時代的一個夢大費周折。
她曾經以為自己只是一個籠中鳥,愛恨喜怒由不得她作主,可她到此時才發現,在父母眼中,興許她只是一個提線的木偶,無足輕重,可在裴奕心里,他卻始終把她捧著,想把她寵成公主。
她嚎啕大哭,像年幼時她第一次見到的裴奕似的。
爺爺去世之后,她定居法國,心像是被禁錮了,可是卻又很踏實平靜,遠比以前惶恐不安要好得多。
這一種安寧,是知道有人如此愛她,給她帶來的。
裴大太太曾經來看望過她,欲言又止,怕她這一生就這樣耽擱了。
馮家與江家的婚事一直拖延著,父母十分不滿她這樣的任性,卻又因為裴家不敢把她如何。
她從裴大太太口中隱約聽到趙君翰私生活混亂,身邊情_人很多,爭風吃醋,還鬧出人命了,不過這些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她第一次發現,任性沒有自己想像中難的,她只后悔自己任性太晚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任時光虛渡。
她會選擇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為馮家所困擾,不被身份、地位束縛。
如果她跟裴奕之間還有緣份,興許她會把這緣份緊緊抓住。
馮南要二十五了,母親打來電話,暗示她年紀不小了,應該多交些朋友。
近來中南實業與江華集團有項目要合作,馮欽輪十分看重這個合作項目,得知趙家繼承人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有意讓她與趙君翰多接觸。
但父母又不敢跟馮中良透露這個口風,只好從她這里下手,頻頻打電話跟她說。
她與趙君翰第一次見面,就被裴奕撞了個正著,他負氣而走,她還沒來得及去哄他,一覺醒來,已經成為了帝都中另一個家境貧困的女孩兒江瑟。
一心一意想要憑借美貌進入娛樂圈,出人頭地的少女,她嘆了口氣,為了生活,她跟同學一起去試鏡、進入劇組。
生活雖然窮困,卻比以前踏實了很多,不再是籠中鳥,與以前馮南的生活做了個割舍,她竟隱隱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學校軍訓時,她看到裴晉揚拉著裴奕出現在訓練場地,她想自己與裴奕之間,可能不會再有什么牽絆了。
是有些可惜的,她從小看著他長大,從孩子成長為少年,那種情感是不容易割舍,但再見面時,他都已經認不出自己了。
他只是覺得站在樹下擰著蓋子的少女感覺有些熟,不知為什么,看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了。
《弄假成真》殺青宴后,電梯里她借著裴奕的性格脫身,看他對自己瞧也不瞧,冷冷淡淡的,心中有些悶。
她習慣了他看到自己時全心全意的關注,便再難適應他冷漠的態度,那種失落她也說不上來為什么,但她性格向來內斂,便強壓心中了。
直到大學宿舍里的姐妹生日當晚,他喝醉了酒,走錯了路,將她抱住。
他‘找到’她了!
一直以來因為年紀的差距,他從來不敢表白的話,終于此時再無顧忌。
她重生之后,年紀比他還小了兩歲,當那些距離不再是鴻溝,當她習慣了任他予取予求,當他發現其實她對于自己并沒有抗拒,當青梅竹馬的成長,兩小無猜的情感在她心中并不是全無波折的時候,他順理成章成為她的男友。
裴奕開始覺得自己傻,他從小就對她任性慣了,她一直包容著,溫柔的對他,以往他總覺得自己對她的任性顯得太稚氣,盡量壓制著自己的這一面,迫不及待想讓自己成長,想讓她看到不一樣的自我。
到了后來,他才發現他為什么要去改變?她看過他最稚氣的一面,卻總是遷就他的,他愛得太多,太過患得患失,躊躇不敢動,反倒壞事了。
現在他強硬要牽她的手,她不就被他握住了?
要帶她去法國,就正大光明跟她說。
愛情可以用另一種方法去維護,默默陪她成長,不像馮家一樣把她當成一只金絲鵲關在籠中,看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業,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
想向她求婚,讓她成為自己合法的妻子,新婚夜理直氣壯擁她入懷,陪她克服童年被綁架的恐懼,看她走出陰影,學會去原諒江至遠、繼而再去付出。
她懷孕了!
兩人愛情的結晶在她身體中孕育著,裴奕看到B超里那小小的胚胎雛形,哪怕如今的他早是沉穩異常的性格,當年的稚氣化為成熟、穩重,但在看到那張照片時,依舊眼眶發熱。
夏超群為她排出了一年的工作空閑,馮中良高興瘋了,他原本早春時感染了流感,咳嗽好些天了,精神也有些萎靡,一聽這好消息,頓時病都去了大半,養了不出半個月就好利索了。
裴家里,裴老爺子時常翻著字典,想為裴家新一代的孩子起名,他能活著,看到長孫的第一個孩子出世,對于裴老爺子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值得興奮的事,裴老太太也與兒媳婦張羅著為嬰兒的出生置辦物品。
裴家小公主出生的時候,眾星拱月,裴老爺子一輩子經歷許多,打過仗、上過馬,拿過槍、握過筆,卻在接過護士送來的孩子時,幾乎激動得要抱不住。
作為小公主的父親,裴奕是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女兒的,他的注意力全在江瑟身上了。
江至遠擔憂女兒,想來看看她,他輕輕打開房間的門,江瑟躺在大床上,房間里的窗簾被挽了起來,十分的安靜,眾人一直遍尋不著的裴奕半躺在她身邊,握著江瑟的手:
“醫院里的人都說裴家小公主出生了,可是在我心中,我的公主卻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
那個少女時代跟他說,想要一間城堡,要有白色的窗,屋頂要爬滿爬山虎,想要做一個小公主,他都牢牢記心里,再也無法忘記了。
后記:江至遠心情實在是很復雜,女兒有了好的歸宿,他應該開心才對,可他實在是莫名其妙看裴奕有些不大順眼的。
他那種一言難盡的心情,自己都說不大清楚,直到看到裴家的小公主,想到很多年后,可能裴奕也會有跟他此時一樣的心情,才終于覺得心里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