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從腳下傳來,抱著一摞書的張蓮塘咿了聲停下腳,有些不解的四下看。
“怎么了?”前方的官員回頭問道。
張蓮塘低頭看腳下:“我適才覺得地面在抖。”
官員哎呦一聲:“可不敢亂說。”
地動可是不吉利的,喻示這天子有錯,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真發生地動,可是火上加油他伸手指了指左邊的皇宮宮門。
“今天朝會上發生的事你也聽說了吧?”
今天的朝會不是大朝會,能參加的只有不多的官員,張蓮塘這種新晉官員更是沒有資格,所以很多人沒有親見大朝會上令兵的事,但隨著朝會散,消息也隨之散開了。
張蓮塘壓低聲道:“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官員低聲道:“那令兵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話出口又覺得不妥,這時候又是在這種地方可不該議論,雖然京城私下已經議論成一片了 腳下傳來震動前方有腳步聲亂響,他忙抬頭看去,岔開話題,“哎,是皇城司那邊,怎么那么多人?”
一隊隊禁衛快速緊張奔走,然后腳下再次傳來震動,隱隱低吼聲似從地下傳來.
有禁衛官員從這邊經過看到他們,也正好認得,官員忙打招呼低聲詢問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那禁衛將官低聲道,“秦潭公在牢里鬧呢。”
張蓮塘和官員都哦了聲,些許緊張。
“不用擔心,他跑不出來。”禁衛將官看到這兩個小文官膽怯還是很開心,笑道。
張蓮塘道:“不是認罪了嗎?又鬧什么?”
禁衛將官道:“有十幾位將帥進京,大概秦潭公聽說了,覺得這些人是為自己抱不平的,所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了。”
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張蓮塘二人點點頭。
“那他就想錯了,這些將帥進京是帝姬殿下恩準,不僅不懷疑他們是秦潭公同黨,還寬宏大亮給他們解惑。”
“都是忠臣良將,豈能與逆賊同流合污。”
禁軍將官道聲正是如此又催促道:“你們還是快離開這里吧,要戒嚴了。”
張蓮塘道:“我們把書放到庫里就走。”
二人加快腳步離去,再回頭身后一層層禁衛如云環繞皇城司。
“張小官人啊。”
街邊站在門口的伙計看著走過來的張蓮塘熱情的招呼。
“要不要進來看看?新到一批上好的長樂宣紙。”
張蓮塘腳步停下,道:“那就看看。”
伙計高聲招呼親自引著張蓮塘進內去。
“長樂宣紙有什么好的?”在店內翻看書卷挑選一個書生道,“一般般吧。”
店內的其他伙計笑道:“張家少爺就喜歡這個。”
那書生道:“熟客啊?”
“是鄉親。”伙計笑道。
鄉親啊,書生抬頭看了眼店內懸掛的匾額,九柳常書行,他也是這里的老客戶,知道這是九柳常指的是長安府九柳巷的常家,那適才這位小官人也是長安府人了。
“說起長安府,你們那里的那個...”書生想到什么低聲道。
話沒說完就被伙計驚恐的打斷:“沒有沒有,我們可跟她不熟,我們少爺做生意呢不讀書。”
書生失笑,又不屑,真是膽小如鼠,雖然是朝政,但事關正統,有什么不可議論的,那位長安府的裴禽不是說了嗎事關社稷怎能不問,同樣是鄉親差別真大!
“張小官人您這邊走。”
“你稍等,我去把庫房的宣紙拿來。”
門開門合,隨著伙計的走出去,張蓮塘并沒有在小小室內坐下,而是起身走到書架前一推,書架上旋開一個小門,他低頭走了進去,門在后關上。
書架這邊又是一間房屋,此時里面已經坐了七八個年輕人,正神情激動的低聲說笑什么。
“蓮塘哥,你來了。”大家起身招呼。
張蓮塘看著他們的神情,道:“焉子少爺已經送信給你們了?”
眾人點頭,楚明輝更是握拳眼睛閃亮:“三次郎可真是厲害。”
“這下郭子安也能平安無事了。”其他年輕人說道。
“具體怎么回事?”張蓮塘道,拉過一張椅子坐到大家中間,“焉子少爺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快講講。”
張雙桐撇嘴道:“焉子少爺能講出什么啊,多說兩個字都為難他。”
楚明輝笑道:“他沒說什么,只說黃沙道已認帝姬在民間,倒是蓮塘哥你給我們講講你知道的唄。”
“是啊是啊,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早就研究過,黃沙道有駐軍萬人,他們這一千多人怎么做到的?”
“是打過去嗎?”
“肯定打過去啊,三次郎多厲害,一個人殺了宗周殺了左膀右臂,她怕什么。”
小小室內充斥著說笑聲,猜測,想象著那少...女是何等的勇猛。
“啊呀。”
女孩子的叫聲突然想起,讓面前拿著傷藥的婢女嚇的哆嗦一下,站在一旁的知府立刻緊張的沖過來。
“殿下!怎么樣?”他喊道,又抬手要給那婢女一巴掌。
“不管她的事啊。”薛青制止道,坐在椅子上手在身前,小小眉頭緊蹙,原本不大的臉更是皺成一團,“是我傷口疼呀。”
又是傷口疼啊,站在門外的大夫們對視一眼,第一次上藥裹傷口的時候大呼小叫,然后兩次換藥又大呼小叫,現在都這么久了,這傷口比先前好多了吧?
“那也是疼啊,怎么辦?”薛青看著攤開的掌心被鐵條割開的泛紅的傷口,不流血了,也開始長新肉了,但拆傷布撕扯再擦藥粉....“我最怕疼了。”
最怕疼嗎?知府看著眼前嬌滴滴的女孩子,想著那個一人闖陣攀上城墻大概是幻覺?
“有沒有不疼的藥啊?”
“或者我不用藥,它也能好吧?”
女孩子的聲音還在繼續,知府不能不答,但也答不出來,轉頭對門外豎眉。
“你們這些庸醫,聽到殿下的要求了嗎?快點想辦法。”他喝道。
這世上哪有不疼的藥!提這種要求為難大夫,不是昏君嗎?還有你這個知府大人,身為臣子對君主的荒唐要勸誡,縱容豈不是佞臣!門外的大夫們怒,而不敢言。
“你快點吧,看完了,我還等著用大夫和藥呢。”有悶悶的男聲從里間傳來。
室內安靜一刻。
“好吧好吧。”薛青道,將手往前一伸,扭頭閉上眼,“上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