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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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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柳老太爺粗暴的將柳春陽綁回長安城的時候,張老太爺則給了張蓮塘選擇,他相信張蓮塘知道事情的輕重,張蓮塘也如張老太爺所料很干脆的給出了答案。

  他選擇留在京城,選擇繼續做這件事。

  “我不欺瞞祖父,不說我什么都沒有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說我知道身為張家子孫當以家族為重,我要說的是,我這樣做不是因為薛青是我朋友。”

  “朋友也可能做錯事,我并不是因為她是我朋友,我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維護。”

  “我這樣做是認真想過的,正如裴焉子所說,身為大周臣子,事關社稷,怎能不問?也許祖父要說朝廷的臣子多的是,為什么別人不問,別人我們無法左右,至少能做主自己。”

  “我既是張家的子孫,也是我自己。”

  “當然也無可否認我會這樣想,還是因為薛青是我朋友,我認識她,熟悉她,見過她做的事。”

  “祖父,我相信她。”

  “不過請祖父放心,我不是提著刀去質問,更不會頑童幼稚煽動什么,而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我不能因為我的朋友成了被追捕的逆賊就回避舍棄。”

  “禍事并不能因為回避就不來,禍事不是因為某個人,而是因為事,這件事不解決,禍永遠都在。”

  狂妄又自大的年輕人!張老太爺將信扔回桌子上,張大老爺在旁面色幾分憂慮。

  “那邊說他也不再聚會了,這次送貨也是本該送貨了。”他道。

  張老太爺道:“那邊說的話也不盡然可信,不要以為我們發話了,一切就都在我們掌控之中。”他搖搖頭,“人是最難掌控的,那邊肯定有人被他們收買了然后來哄騙我們,我們老了,蓮塘他們是年輕人,總有人更喜歡年輕人的,嫌棄我們老了沒用了。”

  張大老爺有些想笑,忍住。

  “蓮塘除了日常花銷,其他的錢半點動不得。”他說道,“不管做什么事,離了錢寸步難行啊。

  張老太爺道:“誰知道這些年輕人們怎么做事的,當初說讀書也沒想到能讀出那么大陣仗,長安府都要民亂了。”

  看來真是被不肖子孫氣壞了,話里全是賭氣的抱怨,張大老爺小心翼翼道:“那我還是親自去,把他們也綁回來吧。”

  張老太爺道:“我已經說了讓他自己選擇,現在他選擇了我再反悔,豈不是出爾反爾?”

  那到底怎樣啊,張大老爺有些無奈,自己在家生悶氣有什么用,其實跟這幾個孩子講什么面子啊,就該跟柳老太爺那樣我是老子我說了算....

  “張繭子,張繭子,你躲在家里修仙呢?”

  屋門傳來柳老太爺的喊聲。

  “老太爺,柳老太爺來了...”小廝也在這時抹著汗跑進來回稟,身后柳老太爺已經將他一把推開邁進來。

  不告而上門是失禮,但誰又能奈他如何?張大老爺施禮退后,柳老太爺徑直坐下。

  “張繭子,你怎么回事?你家孩子怎么還在京城呢?”他中氣十足喊道。

  張老太爺道:“我又沒有病的要死。”

  柳老太爺道:“不要跟我陰陽怪氣的,我就討厭你們這些讀書人這樣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嘴上死活不說,那姓裴的,我好心好意去提醒,他家那鳳凰胡言亂語會給咱們長安府帶來災禍,那老家伙直接給我整了一堆什么自反而縮,說的那么義正言辭,干嗎還把裴焉子關在京城的親戚家?放他出去不縮啊。”

  張大老爺在旁忍不住道:“縮不是那個意思。”

  柳老太爺沒說話,張老太爺哼了聲道:“柳老太爺不是沒讀過書,他什么不懂,用得著你來指教。”

  張大老爺退后不再多言。

  “你家那小子們還混在京城干什么?你們張家不怕,但咱們整個長安府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別給大家惹來禍事。”柳老太爺道,“那小子...小..薛青一天不抓到,一天就是個禍,別看現在風平浪靜....”

  張老太爺看他一眼,打斷道:“現在風平浪靜?”然后嘿的笑了。

  “你笑什么笑?”柳老太爺不悅道。

  張老太爺道:“沒什么。”又問,“你那孫子走到哪里了?”

  柳老太爺帶著幾分得意道:“已經走到青陽城了。”

  距離長安府還有七八天路程,距離京城就更遠了。

  張老太爺點點頭哦了聲:“走的很慢啊。”

  柳老太爺不悅道:“那也比還在京城的強。”又肅容,“你不要小瞧這些小子們,這些家伙被那薛青迷住了,到時候頭熱一熱在京城也搞出靜坐讀書逼宮,就出大亂子了,你別以為他們不敢。”

  張老太爺點點頭:“是啊,這些小子們膽子可真不小。”又倚著扶手傾身,“老七啊,你說這薛青是不是真的是帝姬....”

  柳老太爺下意識的壓低聲道:“我覺得吧...”話出口又猛地坐直身子,“我哪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跟她可不熟。”恨恨瞪眼,“那是朝廷大人們的事,跟我沒關系。”

  張老太爺哈哈笑了:“你什么時候這么膽子小了?在家里也不能說啊。”

  柳老太爺道:“這是什么事?天大的事,說什么說,輪到你我來說?”甩袖起身,“這件事非同小可,她從我們這里走出去,我們在朝廷眼里沒錯也被盯著呢,不小心點,就等著倒霉吧。”

  張老太爺笑了笑,點點頭:“你說得對。”

  柳老太爺大步走出去了,張大老爺忙親自跟上送出去,回來看到張老太爺自言自語。

  “沒錯也被盯著呢,不小心不行啊。”

  “爹,還是我去把蓮塘他們帶回來吧。”張大老爺說道,“柳老太爺說得對啊。”

  “他對個屁。”張老太爺呸了聲道,“那就是個大騙子,你聽他忽悠呢。”

  忽悠什么?張大老爺不解。

  “張老太爺被自己的孫子忽悠了。”

  此時馬車上,一個管事對柳老太爺幸災樂禍道。

  “我打聽到了,張老太爺揣著面子讓孫子自己選擇,他以為他孫子聽他的話,結果蓮塘少爺拒絕回來。”

  柳三老爺立刻嘿嘿笑了:“父親,那蓮塘不過是中了一個進士當了官,大家都把他當好孩子看,都忘了這小子小時候拉幫結派挑禍打架,咱們春陽那時候沒少跟他對上,張老太爺得意什么,現在有他頭疼的了,哪里比得上咱們春陽...”

  柳老太爺斜眼看他,道:“一丘之貉,得意什么?要不是我讓人綁著,你以為他肯回來?”

  柳三老爺訕訕,又恭維道:“所以還是父親你更厲害,不像張老太爺死要面子活受罪。”

  柳老太爺道:“你是說我沒臉沒皮?”

  冤枉!柳三老爺喊道,這邊車馬已經停下,柳老太爺甩著袖子也不用管事的攙扶跳下了車,門前早有一溜仆從相迎。

  “父親心里有火氣沖我撒啊。”柳三老爺小聲委屈道。

  管事扶著他下車低聲道:“父承子過吧。”

  柳三老爺道:“關鍵是我也沒父享子榮...”

  管事干笑兩聲,想到什么岔開話題:“不過有件事,老太爺大概是忘了,只讓綁了春陽少爺回來,卻沒有停了他的花銷。”

  花銷?柳三老爺不解。

  “就是說春陽少爺還能隨便花錢...”管事的說道。

  話音未落,身后馬蹄聲傳來,眾人轉頭,邁步上臺階的柳老太爺也停下皺眉看去。

  街上一隊隊官兵奔馳,遠處有嘈雜聲四起。

  “出什么事了?”柳三老爺驚訝問道,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因為有一隊官兵到了他們門前,為首的是府衙通判。

  柳老太爺抬手:“大人,又要抄家啊?”

  下馬的通判大人腳步一個踉蹌,就知道這些老家伙們不好啃,所以四大家他們親自來。

  “老太爺說笑了。”他無奈苦笑道,“不是抄家,是例行搜查。”

  柳三老爺道:“不是搜過了嗎?那薛青不在我們家啊。”

  不待通判說話,他身后的一個將官冷臉道:“這次搜的不是薛青,是薛青的同學,但凡是他的同學的都要搜檢。”

  同學?

  柳三老爺色變:“為什么!”

  將官道:“搜了才知道為什么。”

  這什么回答!

  通判道:“這是朝廷的命令,大家多多擔待。”

  柳老太爺哈哈笑了,道:“通判大人說笑了,該搜就搜嘛,我們聽從命令。”一面讓開,下人們也都讓開。

  “我家是有一個孫子跟薛青同學,但沒在家啊,正在回來的路上。”

  通判和將官顯然知道他說的是誰,手中名冊都已經準備好了。

  “春陽少爺竟然要回來了啊。”通判大人道。

  柳老太爺點頭道:“是啊,你看我病得快要死了,讓他回來趕著見一面。”

  通判和將官神情愕然看著站在臺階上手里轉著金球的老太爺,這可真看不出來。

  長安城陷入嘈雜,似乎到處都有驚叫爭執。

  “這是做什么?”婦人聲顫顫不安。

  “娘,沒事,官府搜查而已。”樂亭道,將婦人攬在身前,看著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兵士們。

  書架上的書都被翻下來,正被幾個兵丁圍著翻看。

  “看有沒有這個。”一個將官低聲說道,對兵丁們展示了一張紙,紙上印上一個紅色的小圖案。

  兵丁們認真的翻看,書頁書皮都拆開不放過。

  “大人,沒有。”他們查過后回稟。

  將官看了眼站在那邊的母子,年輕人神情平靜,瞎眼婦人不安。

  “走。”他道。

  聽著官兵們離開,婦人抓緊樂亭的胳膊:“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來搜查我們啊。”

  樂亭道:“還是薛青的事。”停頓一下,“搜查我們大概是因為我跟薛青是同學吧。”

  婦人啊了聲驚訝道:“那這長安城一半人都是她的同學啊。”

  樂亭道:“是啊,這長安城一半人都是嫌犯了。”

  “你們這樣有完沒完。”

  六道泉山社學沒有讀書聲,原本應該在學堂的學生們擁擠站在一處,看著在學堂中穿行的兵丁,聽著嘩啦的書卷桌椅翻倒聲,神情由驚訝漸漸憤怒。

  “到底怎么回事?那薛青并不在長安府,你們已經搜過了,為什么還要搜?”

  這邊負責的將官神情淡漠:“這次搜的不是薛青。”

  “不是搜薛青?那就是搜我們了?”

  學生中響起喊聲。

  “搜我們?為什么搜我們?”

  “難道因為薛青在這里上學?”

  “少爺!少爺!”山下傳來喊聲,有小廝氣喘吁吁跑來,“家里也被搜查了,老爺急壞了讓問,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讓你回家去不許再讀書。”

  這句話頓時如水入油鍋。

  “難道因為我們與薛青同學,所以就也都是嫌犯了?”

  六道泉山社學陷入沸騰,俯身看去山路上有更多的小廝奔來,傳達著家人的驚駭以及要他們停下讀書避禍。

  周先生站在山崖上,看著混亂的社學,面色鐵青渾身發抖。

  “荒唐啊!”他振臂甩袖悲呼。

  “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開始搜查我們?”

  “冤枉啊,我雖然在社學讀書,但我跟薛青不認識啊。”

  長安城到處都是嘈雜,驚恐,憤怒充斥。

  大街上有人跑動發出高喊。

  “知道了,知道為什么了。”

  聚集在街上的民眾頓時看過來,見那閑漢神情驚懼道:“其他地方都鬧起來了,說,說..”

  “說什么?”街上民眾催促喊道。

  “說宋元竊國,薛青是真帝姬。”閑漢喊道。

  大街上一陣凝滯,旋即嘩然。

  “是啊,外邊都鬧起來了,長安府卻風平浪靜。”張老太爺站在院內,家宅院深深,也能聽到街上傳來的喧鬧,“最老老實實的地方,卻還是難逃被搜查被戒備被懷疑,真是讓人氣憤又無奈啊。”

  張大老爺道:“不過我真奇怪長安府一直風平浪靜,當聽到外邊鬧起來的時候,我以為長安府也會立刻傳開,看來長安府里的確沒有同黨吧。”

  張老太爺笑了笑,道:“沒有同黨,長安府為什么風平浪靜?一直等到現在才喊出來。”

  長安府陷入混亂嘈雜,在不遠處的青陽城春日和煦安靜。

  白日的青陽驛站人不多,趕路的不停留,要停留的還未到。

  “春陽少爺。”伴著窗邊的鳥鳴有小廝推門進來,看著窗前坐著的年輕人。

  春光透過窗欞照在年輕人的側臉上,面容瘦了很多,他專注的在紙上勾勒什么,并沒有因為小廝的進來停下。

  小廝走近低聲道:“最后一處送到了。”

  柳春陽嗯了聲,神情卻依舊凝重。

  “印記書冊信件以及印章都銷毀了,沒有一個被查到。”小廝接著道,“還有,長安城宋元竊國薛青帝姬的消息也放出來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隨之是幾聲清脆的鳥鳴,又有小廝進來了,手中捏著一封信。

  “她的信。”他喘氣道。

  柳春陽轉過頭起身伸手接過,看著信上紅色的小印章。

  “最后一個。”小廝道,“別的都停了。”

  柳春陽點頭,打開看到其內一張薄紙,只有兩字“收到”,字體許久未見了,他的視線留戀收回,將信紙和信封一起放入香爐中,至此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錢還需要多少?”他問道。

  兩個小廝默算一刻,抬起頭道:“京城還需要銀五百兩,另有車馬沿途要結三百兩。”

  柳春陽點頭,揚聲對外喊人來。

  片刻之后一個管事愁眉苦臉進來了:“春陽少爺,要啟程了嗎?”

  柳春陽道:“今日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太晚了嗎?管事看了眼外邊的艷陽高照。

  “還有,我要買些東西,你給我兩個小廝支錢。”柳春陽又道。

  管事的眉頭更愁苦了,但也不敢說什么應聲是踢踢打打的帶著兩個小廝出去,忍著肉痛給了錢,便靠著椅子喘氣。

  “家里還是沒回話嗎?”他拍著心口道,“老太爺還是沒想起來停了春陽少爺花錢的權限嗎?這樣花下去,心驚肉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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