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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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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光蒙蒙,夜色漸漸褪去,噗的一聲,有人熄滅了燈火,也打破了室內的凝滯,知知堂里圍坐的年輕人們身形移動,從石像活過來。

  “我的親娘啊。”楚明輝長長吐口氣,“三次郎竟然是寶璋帝姬。”

  旁白有年輕人忍不住看了看外邊,雖然看不到外邊,但他們知道知知堂這邊有官兵把守,張蓮塘過來時還被盤問,牽馬的隨從小廝都被搜查一番所謂的搜查是男的解開衣衫來確認是不是真的男人。

  “他們要是搜到太監們會怎么樣?”楚明輝幻想那場面。

  以往大家都會笑起來,但這一次年輕人們有些牽強,只有個別兩個扯了扯嘴角。

  他們不會搜到太監身上,因為這是從宮里發出的命令,而那個人逃亡在外。

  “不一定呢。”有人低聲提醒楚明輝,畢竟現在朝廷里有個寶璋帝姬呢,而自稱是真的寶璋帝姬的薛青正在逃亡被追捕。

  怎么敢說薛青就是寶璋帝姬,那朝廷里現在那個豈不是假的?誰是朝廷,楚明輝嗎?大言不慚啊。

  楚明輝卻沒有絲毫的懼意,道:“三次郎可不說假話。”

  張雙桐道:“錯了。”

  是啊,錯了,薛青怎么不說假話?

  “不是,我是說,不是郎,是娘。”張雙桐打個哈欠道。

室內凝滯一刻,好吧,三次娘,但三次娘本身就是個假話  “那怎么算是假話呢,那是帝姬隱藏身份無奈之舉。”楚明輝道,“其他的她說過什么假話?從小的事來說,她說蹴鞠能贏,我們蹴鞠就贏了吧?”

  那倒也是,年輕人們想起了少年時,少年時啊,都過去了快要四年了,恍若昨日。

  “她說我們可以救張攆,治罪廖承,我們后來也都做到了吧?”

  那件事啊,年輕人們臉上忍不住浮現笑意,更有幾分激動和得意,那可是他們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甚至比過了科舉中了秀才舉人什么的還得意。

  “后來她說要科舉,考狀元,她也考上了吧。”

  “不能說她考上狀元是因為寶璋帝姬的身份,那是真才實學,世人可是親眼驗證的,做不得假。”

這個也的確是,對于薛青的學問,就算沒有醉仙樓做文章,他們也是深信不疑的,她這幾年怎么讀書,怎么用功,作詩寫詞,君子試中怎么過關斬將,他們是一路親眼看著過來的  那要這么說,怪不得薛青這么厲害,原來是帝姬啊,天子血脈....

這種感覺,一直相伴的小伙伴,變成了女子,又變成了天子血脈  圍坐的少年們沒有說話,但氣氛變了,說不上來的感覺。

  室內有些躁動。

  “這種話,在外不要說。”張蓮塘開口道。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在場的年輕人們對視一眼。

  “蓮塘哥,你也信薛青是寶璋帝姬了?”楚明輝很干脆的問道。

  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到張蓮塘身上。

  張蓮塘也沒有猶豫,道:“我相信的不是她的身份,我相信的是她做的事。”視線看向諸人,“是正確的事。”

  身份,和做的事,原來是不同的嗎?

  “就如楚明輝所說,我們看到的不是她是誰,而是她這個人。”張蓮塘接著道,“她一直以來做的事,都是正確的事,所以我相信她,有做這件事的理由。”

  在座的年輕人們神情若有所思。

  “不過,帝姬身份天子血統,不是可以隨意議論的,所以大家說話要注意。”張蓮塘道。

  這一點年輕人們都知道,朝廷大事尤其是皇家之事,一旦牽涉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整個家族。

  眾人點點頭。

  “蓮塘哥放心吧。”

  “我們在外不會亂說的。”

  大家紛紛說道,但也有聲音不屑拔高。

  “得了吧,這種事外邊不說才怪呢。”

  眾人回頭看是張雙桐。

  “這不是我們說不說的事,去問問外邊任何一個人,街頭百姓,宋元的女兒是帝姬,還是狀元薛青是帝姬,他們會說信誰?”張雙桐甩著袖子盤坐在桌子上說道,“還用咱們說不說,天下,悠悠之口啊。”

  是啊,這件事是瞞不住的,畢竟薛青是在皇城門口當著近千人喊出那句話,就算朝廷嚴令,又能瞞天下人多久?

  當年先帝皇后寶璋帝姬突然離世,五位顧命大臣坐鎮,有強權酷吏威懾,又有雷神天罰滿城惡靈的神跡,饒是如此還私下有各種揣測流傳呢。

  現在,人都活著,那可就熱鬧了。

  誰能不議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議論,為了阻止議論首先朝廷得把事情講明白啊,既然要講就是可以說嘛。

  室內頓時變得熱鬧起來,本就是年輕人,再也忍不住議論,說東說西,想過去念曾經好奇現在。

  “三次娘現在什么樣?”

  “穿了女裝嗎?”

  “能有什么樣,當男人的時候就丑,變成女人更難看了。”

  “那時候就覺得薛青她瘦瘦小小的不像個男人!”

  “你可別說大話了,你一口一個青子哥青子哥,你才像個女人呢。”

  “不要說這個了,薛青她,可是看過我們洗澡的!”

  話題越來越不像話,張蓮塘搖搖頭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天色已經大亮,里面熬了一夜的年輕人們沒有人去睡,還在繼續各種說笑,雖然并沒有人說,但張蓮塘知道有一個問題大家都在心里關切。

  薛青現在在哪里?

  或許已經出城了,逃遠了。

此時此刻,她不適合出現,不出現能破局,出現了局面反而就破不下去了  院門那邊傳來嘈雜聲,有人在說話,有官兵在盤問,片刻之后,兩個小廝拎著筐走進來,一個筐里是米面菜肉,一個則是筆墨紙硯等等用品,知知堂是張家供與長安府這些年輕人讀書的地方,供給定時都會送來,這是自第一天就保持的習慣。

  小廝們顯然已經被搜查過,衣衫有些凌亂,筐里的東西也凌亂,二人一面整理一面向內走,看到張蓮塘,一個小廝想到什么。

  “少爺,書店的伙計說,你上次找的文集送來了。”他說道。

  張蓮塘神情有些驚訝:“這么快?”

  快嗎?那書店是長安府常家的產業,常家的一個小少爺也在京城,不讀書學做生意,鄉親自然照顧鄉親,以往要什么也是送來的及時。

或許是說如今京城戒嚴還能這么快送來吧,誰知道呢,做生意的人總有辦法吧,而且街上也沒有禁止人員走動,畢竟滿京城的人都要吃喝拉撒  “給。”小廝利索的翻出一本書遞過來。

  張蓮塘接過并沒有立刻打開看,握在手里繼續看著院內若有所思。

  朝廷出事了,門外還有官兵守著,進出都要搜查,哪有心情看書呢,兩個小廝放輕腳步進去了,等再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張蓮塘了。

  室內張蓮塘翻開了文集,這文集并不厚,一頁一頁翻過直到看到一頁印著一塊小方章,手指撫過停在方章附近的兩個字上。

  平安。

  “這么快就送消息來了。”他低聲道,眉頭皺起,“那就是還在城里啊,怎么還沒走?”

  太危險了。

  又一個夜色降臨的時候,醉仙樓里恢復了安靜,算下來從秦潭公被抓到寶璋帝姬歸朝,再到黑甲衛入城作亂,薛青大逆奔逃,一件接一件目不暇接的事,閉門不營業已經好些時日了,晝伏夜出的姑娘們作息都被改了。

  街上的馬蹄腳步聲依舊不斷。

  春曉看著一隊隊官兵舉著火把穿過,遠處不知哪里傳來嘈雜聲,應該是又有人家被搜查了。

門被拉開,春曉忙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褻衣抬著袖子露出一大截胳膊,手腕上帶了三四個金鐲子的女子走進來,瞬時香氣撲鼻  “你躲哪里了?”春曉壓低聲問道,就要關上窗戶。

  女子走過來,伸手擋住探身向外看,手放下露出面容,一雙眼流轉看向夜色。

  “看什么看什么。”春曉幾分惱怒,將她塞回去,窗戶拉上,壓低聲道,“現在家家戶戶都查陌生人,女眷也不放過,你到底什么時候走?”

  薛青靠在窗戶上,道:“急什么啊。”伸展腰身,慵懶。

  春曉一臉嫌棄,道:“你能不能不要瞎學,丑死了。”又道,“這樓里一天查好幾遍,外邊也是家家戶戶的查,城里能有多大,那么多官兵,你就算再厲害,躲來躲去的,總會露出馬腳...”伸手戳薛青的額頭,恨恨,“你要是被抓了害死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薛青隨著她的手晃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

  春曉咬牙:“你不是說王相爺信你的話,你去找他啊,他肯定護你周全,躲在我這里有什么用。”

  薛青笑道:“現在沒有人能護我周全。”抬手戳春曉的臉,“除了春曉。”

  還鬧!春曉惱怒的打掉她的手,要罵兩句,卻莫名的嗓子有些酸澀,只呸了聲。

  薛青已經收回手,整容道:“不能去找王相爺,找他,局就破了,就沒得玩了。”又道,“別急,我在等一個人,等到了我就走。”

  這時候了還等人?等什么人?

  “他能救你?”春曉忍不住問道。

  薛青抬手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著街上的濃濃的夜色,搖搖頭。

  “他不會救我的,我也沒想他救我,我就是想看一眼他。”

  只是為了看一眼?這么危險的時候,玩什么癡心,莫名其妙啊!

  春曉翻個白眼,扭身走開。

  薛青沒有走開。

  “不是癡,是....”她低聲道,“不服。”

  說完又微微一怔,這句話,她也說出來了,她抬手將窗戶推的更開....

  馬蹄踏踏車馬粼粼,除了官兵還多了一隊隊儀仗,冬日艷陽下彩旗招展,艷麗炫目。

  安靜多日的大街上一瞬間變得喧鬧,到動靜的民眾小心翼翼的探頭,發現雖然街頭巷尾還有官兵駐守,但并沒有阻止他們外出。

  出什么事了?

  京城好久沒有看到這么絢麗的儀仗了,又是在這個時候。

  儀仗中行走來一輛更加絢麗的車駕。

  臨街的屋宅中有不少人在窺探,待看到這車駕,幾個年長的老人發出一聲驚呼。

  “那是太子儀仗啊!”

  “哎呀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幾十年前啊!”

  “太子?啊,是帝姬,是寶璋帝姬出行!”

  “祭天嗎?”

  街上漸漸的涌出很多人,在官兵們圍攔后看著行走的車駕,皇家的車駕珠寶裝飾,能讓圍觀的民眾看到其內坐的著人,雖然影影綽綽看不清。

  跟上一次送葬走在御街上不同,這一次的端坐的寶璋帝姬并沒有穿華麗的太子禮服,只是簡單的衣衫。

  路人也聽到了出行的目的,拜訪皇寺。

  拜訪皇寺,是以學生晚輩的身份,所以不著禮服。

  擁簇皇家車駕的文武百官,前有王烈陽陳盛引路,后有閭閻壓陣,浩浩蕩蕩向城外而去。

  “先前只聽說秦潭公帶著小皇帝找過皇寺,但從未有如此大的陣仗。”

  “那是因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找不到擺出陣仗豈不是丟人?”

  “寶璋帝姬第一次拜見皇寺就不怕丟人?”

  “因為寶璋帝姬是真的帝姬嘛,皇寺一定會見的。”

  伴著越來越嘈雜的議論,寶璋帝姬的車駕駛出了城門,圍觀的百姓并沒有獲準出城,京城還在戒嚴中,只有文武百官可以跨過城門,被城門格擋的百姓很是遺憾,猶豫等著看還是離開,誰知道尋找皇寺要多久....

  但大家意外的是,并沒有走出去多遠,就在城門口的一間小廟就是了。

  “殿下。”

  迎接走下車駕的宋嬰,一向沉穩的陳盛都忍不住幾分激動,伸手指向這座并不起眼的小廟。

  院墻矮小,圍著其內一間小殿,此時廟門上匾額空空。

  宋嬰抬頭,整了整衣衫,上前施禮,高聲。

  “四大師可在?”

  女孩子聲音清亮,下一刻咯吱一聲,破舊的廟門打開了。

  “阿彌陀佛。”

  佛號低沉,撫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邊,天地一瞬間別無雜聲。

所有人的視線看向廟門,一個執法杖,帶佛冠,披袈裟,法相莊嚴的老僧出現在寒冬的日光中,絢麗,刺目  不遠處城墻上對著廟門這邊駐守的一個小兵抬起頭,遮住半張臉的帽檐下,嘴唇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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