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街上疾馳,披掛著重甲的官兵腳步沉沉,地面房屋都震動。
不過好在廝殺聲小了很多。
醉仙樓里一群護院貼在門邊聽著外邊的動靜,而女子們則擁擠著站在樓上不停的詢問。
“怎么樣?”
“是兵亂嗎?”
嘰嘰喳喳鶯聲燕語反而沖淡了緊張。
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讓貼著門的男人們嚇了一跳,下一刻熟識的聲音響起大家忙打開門,一個干瘦不起眼的小廝滾進來。
不知是跑的還是嚇的喘息不停,跌坐在地上。
“怎么樣?”大家才不管這個,急促的詢問。
小廝喘了幾口氣擺手道:“京城沒有失守,城門也沒事,沒有大軍入城,只是幾十人的黑甲衛潛入。”
擠在人群中小婢聽完講述忙擠出去蹬蹬跑上樓,拉開一扇門喊了聲姐姐。
坐在窗邊妝臺春曉懶洋洋的轉過頭。
“姐姐不是兵亂,是黑甲衛潛入作亂,已經被官兵打散了,抓了還多,還有些在逃的正搜捕。”小婢一口氣說道,“京城沒有亂。”
這還叫沒有亂啊,春曉撇撇嘴,伸手推開窗戶向外看去,見街上又來了一隊官兵,但并沒有跑過而是敲開了街邊的店鋪 咿,要搜查了嗎?春曉不由好奇的將身子探出去看,很快官兵也敲開了醉仙樓的門,一陣嘈雜后緊接著她的門就被拉開了。
十幾個披甲帶械的官兵沖了進來。
“哎啊官爺。”身后管事以及李會仙急急跟著,“怎么...”
官兵們并不理會進了屋子開始到處翻看,連衣服柜子都不放過,妝臺也被打開....
“官爺,這個里面可藏不了人。”春曉失笑道。
李會仙伸了她一下,對官兵們道:“隨便搜,隨便搜。”
官兵看著妝臺翻出來的胭脂紙香氣撲鼻,忍不住擺了擺手。
“沒有。”
這小屋子沒有多大,一眼就能看遍,所以十幾人濟濟很快就結束了搜查。
“官爺,黑甲衛怎么會躲我們這里。”李會仙笑道,“我們這可是醉仙樓。”她在醉仙樓三字加重語氣,不是強調醉仙樓是青樓,而是提醒醉仙樓是王烈陽的產業 這些京兵是從外邊調來的,不知道京城的關系。
但這句話出口并沒有讓在場的將官神情釋然敬畏,看向李會仙,神情肅重:“除了黑甲衛,我們要查一個人。”
一個人,還有誰?
“那個秦梅嗎?”李會仙反應快問道,擺手,“沒有沒有的,那更不可能來這里。”
將官的視線落在春曉身上,道:“薛青。”
醉仙樓里足足有百數官兵四散又匯集,低聲的向一個將官匯報搖頭,將官抬手眾人便如潮水般散去,擠在一起的女子們頓時如同出籠的雞鴨。
“抓誰?”
“是薛青。”
“薛青跟黑甲衛勾結?”
“說是昨晚刺殺宋元。”
“那不是她爹嗎?天啊,怎么回事?”
嘰嘰喳喳卻毫無頭緒,官兵們當然沒有透露更多,而現在街上也禁止外出,只能亂議論一氣。
但可以確定的是薛青真的出事了,都動用到京兵滿城搜捕了。
嘩啦的聲響夾在在嘈雜中,那是李會仙讓人收起了高臺上薛青的文章。
“要不直接燒了吧。”幾個男人捏著手里的文章提議。
李會仙神情變幻一刻,道:“先收起來吧。”又補充一句,“文章總是好的,怪可惜的。”
男人們對視一眼,覺得狀元的文章掛的久了,李會仙也沾染了文人氣,竟然不計較生意利益,而是對不當吃喝的詩詞文章憐惜起來 那邊春曉沒有跟大家一起議論,而是合著手念念什么,神情虔誠。
“春曉你在做什么?”旁邊的女子們注意到了,抬手推她,“為那薛青祈禱平安嗎?”
春曉瞪眼道:“我是瘋了嗎?我為什么為一個女子祈禱?”
提到女子,大家忍不住笑起來,找了一個女子恩客,這種趣事能被笑一輩子。
春曉哼了聲道:“我呀是祈禱她來找我,然后我報官立個大功。”眼波流轉亮亮,將雙手在身前緊緊合著,“帝姬殿下這次會賞賜我什么呢?”
眾人再次發出笑聲。
“你可別做夢了,那薛青既然是女子,又怎么會來找你。”
“所以我才祈禱呀,不會發生的事才要求助神佛嘛。”
醉仙樓里笑聲四起,又被管事們呵斥壓制,嘈雜一片。
而此時在京城另一條街道的房間里亦是官兵搜查,這里沒有醉仙樓大,但卻有著比醉仙樓多了很多的官兵,搜查的更加仔細,甚至連灶火坑都沒有放過 年輕人們都被聚集在前堂,神情復雜但并沒有慌亂,看著官兵們進進出出,聽著內里叮叮當當翻箱倒柜。
“官爺,我們能不能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楚明輝道。
將官看他一眼,微微皺眉,這是詢問并不是質問,更多的是好奇,這些讀書人對于沖進來的官兵們沒有像其他讀書人那樣憤怒不屑的趾高氣揚,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們不清楚。”將官木然道,“只是奉命行事。”
楚明輝嘆息一聲回到少年們中,道:“所以還得努力讀書科舉啊。”
不知道這跟讀書有什么關系?將官站在原地有些不解,不過讀書人的事本來就費解。
“你們不用在這里搜。”張雙桐坐在桌子上甩著袖子道,“她就是跑也不會跑我們這里啊,傻子都知道她跟我們關系好,既然要跑當然是跑到平常不可能去的地方嘛。”
將官沒有理會他,木然的等待著,很快搜查結束,果然是沒有,眾官兵隨著擺手退出去,但并沒有像別的地方那樣就此散去,而是留了一部散布四周戒備。
此時街上還不允許外出走動,屋門關閉,楚明輝等人立刻擠到窗戶邊向外看,雖然也沒什么可看的,但大約做出這個動作能緩解下心焦。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被官兵們搜捕了?明明昨天還是功臣呢。”
“她又鬧什么事吧。”
“那看來這次鬧的事很大啊。”
“她哪次鬧的事不大?”
“那倒也是,三次郎嘛。”
“錯了,現在是三次娘。”
“噓...又有官兵來了,別吵,他們在說話....”
屋子里的人們停下說笑,豎耳朵用力的傾聽....
“..大人有令,只搜捕,不得誅殺。”
“..大人?這又是哪個大人的命令?我們接到的是誅殺逆賊。”
“..王相爺的命令。”
別人可能忘了,但他們沒有忘,他們是奉王烈陽的命進京的,然后聽從朝廷指派,現在既然朝廷有了不同的命令,他們自然要聽王烈陽的,然后選擇。
外邊的安靜一刻,旋即響起了應聲。
“末將遵命。”
“王相爺,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信了那逆賊的話嗎?”
大殿上,宋元的聲音在一片腳步聲中響起。
黑甲衛并沒有接近御街,很快就被官兵打散追捕,官員們也都回到大殿中,朝會總不能在宮門口進行。
腳步聲在響,還有官員沒有進入大殿,隨著宋元的聲音,進來的忙按照以往的次序站好,沒進來的加快了腳步邁過高高的門檻,開始了,開始了。
王烈陽并沒有立刻就答話,站到了自己以往的位置,才回頭看跟過來的宋元。
“你是認為寶璋帝姬是假的嗎?”宋元憤怒道。
王烈陽還沒說話,坐在御座下首的宋嬰開口了。
“宋大人,休得無禮,你錯了。”她道,“王相爺正因為不信所以才這樣做的。”
王烈陽看向宋嬰,俯首施禮:“殿下明鑒。”抬起頭神情很是欣慰,“那薛青當眾說了荒唐之言,如果就此誅殺,反而會污了殿下的聲名,所以一定要問清楚才好。”
宋元冷笑道:“這件事王相爺認為哪里不清楚?”
王烈陽看向他,道:“比如功臣一夜之間就成了逆賊。”
是啊,殿內很多官員暗自點頭,事情真是太突然了,明明昨天還在說功勞甚大當封賞為公主....
“當然,這也沒有什么不可能。”
王烈陽卻沒有等宋元回答,而是繼續說道,看宋元神情溫和。
“比如宋大人就是一息之間從逆賊之隨眾變成了功臣。”
殿內一片安靜。
這不是解答,這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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