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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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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高照,五月末的京城悶熱,但街上的人群并沒有減少,酒樓茶肆中更甚。

  楊靜昌走過一間酒樓,忽的嘩啦一聲,被澆了一頭酒水,四周的行人也嚇了一跳,抬頭看去,樓上傳來桌椅板凳摔打響聲伴著喊叫嘈雜,口音雜亂又是考生們打鬧起來了。

  會試結束了,考生們輕松了,但因為成績未公布,輕松中又充滿了焦慮躁動,反而比考前更緊張。

  考生們聚集在一起,互相將自己考試的文章貼出來,有吹捧自然也有貶低,讀書人生氣起來也是會打架的,尤其是喝了酒。

  “算了算了,自認倒霉吧。”

  街上的行人說道。

  楊靜昌將頭巾摘下來無奈的搖頭,他也沒想去跟這些考生們爭執,自認倒霉走開了,回到家蟬衣嚇了一跳,聽了講述又是氣又是好笑,伺候楊靜昌換了衣衫洗了頭。

  “師父,青子的文章可也貼出來了?”蟬衣在院子里一面洗衣一面問道。

  楊靜昌坐在廊下散著頭發晾曬,道:“并沒有聽說,我去青霞先生家里也沒有見到她。”

  青霞先生的家人已經到京城了,自然少不得一番悲痛憤怒,留在京城要等待案子結束再扶靈回鄉,朝廷官員以及好友們這些日子絡繹不絕上門安撫,參加了這次會試的青霞先生學生們也都過來,在張蓮塘的倡議下大家將自己的文章寫出來在青霞先生靈柩前誦讀。

  薛青并不在其中,剛考完的時候去見了青霞先生妻子女,然后就沒有再去。

  蟬衣道,“他身子不好,是考試累壞了,要休息吧。”

  楊靜昌道:“她前日跟著西涼太子去城外狩獵,收獲頗豐。”

  蟬衣停頓一刻,道:“青子這個人其實很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他心里難過只會自己躲起來,不讓人看到。”

  楊靜昌笑了,道:“蟪蛄你不用說服我,她是什么樣的人我知道的。”微微皺眉,“只是她這樣做....”

  他這樣做,先生尸骨未寒身為學生到處玩樂,不熟悉他的人難免會非議,蟬衣滿面愁容。

  楊靜昌再次笑了,道:“你能想到的事,她難道想不到嗎?這小子多么滑頭,可有人抓住過她的把柄?”

  蟬衣怔了怔,是啊,薛青可是很聰明的,那他....

  “我現在想的是,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楊靜昌道,看著落在院落里的斑駁光影,“正榜就要公布了,她要做什么事?”

  雜亂的腳步登樓引得酒樓廳中的人都看過來,入目白袍刺目,會試已經結束,國子監的學習也結束了,西涼太子一行人換下了監生服,重新穿戴他們的衣衫。

  在一眾白袍中一件青衫格外顯眼,少年面色溫和,走在身側的索盛玄說了句什么,他含笑點點頭,索盛玄便歡喜笑起來。

  腳步聲笑聲登樓進了一間房內消失了。

  廳內的幾桌年齡不等的儒生才收回視線。

  “這薛青整日跟西涼人混在一起想做什么,真是可惜了青霞先生威名。”有人嗤聲說道。

  “青霞先生再有威名,也已經過世了。”有人笑道,“薛少爺少年風華正茂,總要再尋個出路。”

  “尋什么出路?去西涼國當個朝官嗎?”有人嘲笑。

  幾桌人便都哄笑起來。

  門窗格擋了外邊的笑聲,沒有影響到包廂里的說笑。

  在他們進來時,室內已經坐了一個少年,側躺一手拄頭,一手把玩一只白瓷酒杯,酒杯在他手指間晃動,其內的酒水卻半滴未撒,他的神情隨意心不在焉,聽到這些人進來也沒有理會。

  “七娘。”索盛玄一步站到他面前,高興道,“青子少爺答應跟我下棋了。”

  秦梅撩眼皮看薛青,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薛青笑了笑道:“我知道秦少爺知道。”

  索盛玄笑嘻嘻的看看他們二人,道:“你們知道的是什么?”

  秦梅看他道:“他可不是真心與你結交找你玩,是為了借著與你結交游玩自污。”

  薛青道:“所以我很抱歉,愿跟索少爺你下棋一樂。”

  他承認了秦梅的說法,且表明答應跟自己下棋其實就是一種交換,索盛玄看著薛青,真是坦坦然啊。

  “這沒什么,我愿意跟青子少爺來往啊,而且很高興跟青子少爺下棋,至于青子少爺為了什么,不重要。”索盛玄笑道。

  薛青對索盛玄抬手施禮,道:“索少爺坦坦然君子也。”

  君子也!索盛玄心花怒放,忙整容還禮,道:“青子少爺亦然。”又伸手,“請。”

  看著二人走到一邊坐下來,另有西涼少年擺上棋盤,依舊斜躺的秦梅呸了聲,將手中的酒杯一拋,酒杯在空中一歪,酒水傾瀉入口,下一刻酒杯落入手中,似乎從未離開,在后跪坐的婢女起身再次斟酒。

  棋局并沒有多久,索盛玄投子認輸,歡喜道:“青子少爺棋藝果然高超。”

  薛青道:“承讓承讓。”

  秦梅嗤笑道:“承讓什么啊,這虛偽小人,這么久的時間足夠學會下棋了。”

  薛青轉頭看他,沒有反擊,而是笑了,道:“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秦梅挑眉:“什么有意思?”

  這間包廂里布置的豪華雅致,擺著綠竹,有嬌俏女子少年,有佳肴美酒,兩個少年含笑對弈,如果有人站在門口看,這場面就像一幅畫,美麗又其樂融融。

  薛青道:“我們兩個,彼此憎惡,心知肚明,若無其事。”(注1)

  索盛玄在一旁笑了,道:“所謂英雄相知嘛。”

  薛青哈哈笑,起身道:“是英雄不一定相知,不是英雄也不一定不相知,這世上的事沒有定數。”抬手施禮,“告辭,我先走一步。”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索盛玄看著那少年灑然背影,道:“看,青子少爺多開心。”

  秦梅冷笑:“他馬上就要心想事成,如何不開心。”

  “薛青。”

  走下樓梯的薛青陡然被叫住,她循聲看去,見廳內走進一群人,喊住她的正是許久不見康云錦。

  康云錦如今風頭正盛,身邊眾多學子們擁簇。

  薛青對他點頭沒有說話。

  “怎么不見你的文章貼出來?”康云錦道,“大家多有交流,只是沒有見到你的。”

  薛青道:“我一直很忙。”

  那邊便有人笑:“忙著跟西涼人交游嗎?”

  笑聲四起。

  康云錦倒是沒有笑,抬手制止大家,神情淡淡道:“西涼人的試卷也都貼出來了,青子少爺何必藏私?不如貼出來讓我等觀摩學習一下,看看君子試榜首高才。”

  “是啊,怎么不貼出來?”

  “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

  隨眾附和聲聲,伴著笑聲。

  薛青站在樓梯上笑了笑,道:“會貼出來的,但不是在這里,也不是在這個時候。”

  康云錦道:“何時?”

  薛青道:“快了。”不再多言抬腳邁步迎著他們走去,康云錦等人恍若柳枝一般被拂過讓開,那少年走出了酒樓離去了。

  “這小子是魚嗎?好滑溜。”有人惱怒道。

  他們這多人堵著門口就是為了不讓薛青順利走出去,沒想到竟然還沒回過神人就走了,是誰先讓的路,為什么讓路,互相詢問抱怨。

  這場景康云錦倒有些熟悉,那還是去年,剛得知這幾個君子試考生進國子監的時候,他們不服在門口要考考這些人,這薛青就是這樣不答話闖過去的,還有那個裴焉子更是無恥那時候他們有青霞先生做靠山,現在可沒有了。

  “現在也不用理會他。”康云錦道,“待正榜公布的時候看吧,這些君子試考生得什么名次。”

  身邊的人都笑了:“這些人能得什么名次,參考就是為了讓上次的成績算數,難不成還要中個會元不成?”

  “那這天下人讀書人就不用讀書了,都考君子試吧。”

  眾人都笑起來,康云錦依舊沒有笑,道:“這世上的事可說不準,誰能想到青霞先生會被逼迫而死呢?”

  眾人怔了怔停下笑。

  康云錦回頭看酒樓外,淡淡道:“...權臣當道,誰又知道會發生什么。”

  “相爺。”

  康岱急急進來,腳下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

  陳盛回頭皺眉:“怎么了?如此慌張?”

  康岱顧不得施禮,聲音顫顫道:“拆號,唱名,寫榜了。”

  陳盛看了看天色,榜單幾千人,要寫起來可要些時間,道:“那張榜就到下午了,也不用急的把她的名次傳出來...”

  國子監封閉,別說外人不得進出,看卷審閱的場次都不能互相進出,當然,世上沒有絕對的事,陳相爺想要知道消息還是能知道的,但也不用頻繁傳遞,算著名次,拆到薛青還要些功夫....

  “相爺,殿下,已經拆出來了,是第一個。”康岱顫聲道。

  嗯?陳盛看向他,似乎沒聽明白,第一個拆開她的?雖然糊名,但他們當然知道哪個是薛青的試卷....是說先拆開看了名次的意思嗎?

  “不是。”康岱跺腳道:“是會元啊,薛青,是會元。”

  第一個拆的當然是會元。

  會元!陳盛神情微變,道:“怎么把她安排成會元了?”

  康岱道:“不是我們安排的啊,我們安排的是第五十八名。”神情驚懼不安,“不知道怎么又成了會元了!”

  文章寫得好?不,不,那不足以改變他們的安排,陳盛神情凝重。

  “看來安排她成績的不止我們一個。”他道。

  康岱道:“是誰?王烈陽還是秦潭公?”

  陳盛道:“還看不出來。”

  康岱神情焦急:“不管是誰,那我們接下來的事怎么辦?”

  陳盛搖頭:“會元啊。”向外走了幾步輕嘆道,“那就有點不好辦了。”

  這世事果然難料。

  “會元!長安府薛青!”

  提調官高高的聲音在場中回蕩,盤旋,震動。

  國子監前等候的烏泱泱的人群中康云錦握緊了手中的折扇,看向前方神情驚愕。

  會元,薛青?

  “薛青!舞弊!”他忍不住吼叫,手中的折扇啪嗒折斷,“薛青舞弊!”

  (注:摘自微博博主琦殿。

  三千三字,今日一更,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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