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和黑是很乏味的顏色,但今日卻帶給了京城人強烈的沖擊,尤其是其間還夾雜著紅色。
北瓦里比正月里還要熱鬧,與正月里不同,此時的熱鬧夾雜著緊張激動,就如同煙花爆竹燃放。
蹴鞠勾欄四周無數人站立,有的喃喃自語有的揮動著手,不管是衣衫普通的還是華麗的,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少,甚至還有女子們,大聲的喊著,粗俗的罵著臟話,大冬天里熱氣騰騰。
場中的蹴鞠賽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大紅的一模一樣的分數刺激著每個人的心。
“金豆,金豆你下來。”
“少爺我還能踢...”
“去去,別耽擱事...換人換人...”
“明輝少爺,我們沒人了..”
聽到這話楚明輝轉過頭瞪眼,他的一只眼已經變青,此時看上去有些滑稽,不知道是摔倒在地上碰的,還是被誰的胳膊撞的....這些都無所謂,只要沒有傷筋斷骨。
現在因傷下場的人已經不少了,但誰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一旁,吃的喝的大夫藥齊全,此時聽到沒人了,那些少年們頓時又掙扎著站起來。
“我還行...”
“我歇息夠了..”
蔣兆子更是腿上打著夾板從幾個兄弟們中跳出來,面色漲紅大聲的喊著我我....一開始被踢倒被撞翻掉淚哭的少年短短時間已經帶著夾板也敢上場了。
“我家這兩個兄弟雖然不如兆子,但也算可以。”蔣家一個少爺說道,在他身后兩個少年有些緊張又躍躍欲試。
雖然一開始蔣家的年輕人并不愿意在這里,現在已經不分你我了。
問詢雜亂,但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到一個少年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與大家的狼狽不同,這少年衣衫凌亂但毫發無傷,干干凈凈的恍若場邊旁觀者,此時微微一笑:“不用,我們這些就夠了。”
這些嗎?少一個人呢。
“薛少爺。”蔣少爺道,神情凝重,“最后一步很重要,不可急躁。”
薛青笑道:“是,我們知道的。”看了看身邊的少年們,“沒問題吧?”
張雙桐正將散落的頭發抓起重新扎好,聞言道:“三次郎,別小瞧人,誰有問題?我可是....”
“術科奇才,神童...”楚明輝喊道,跑過他身邊,抬胳膊撞他,“行了行了,神童不要再娘們兮兮的收拾你的頭發了...反正還要亂。”
張雙桐呸了聲,一邊轉身跑動一邊依舊綁頭發,順便沖場外拋了媚眼,場外響起女子們的尖叫聲,隱隱有雙桐少爺的喊聲。
咿...他的名字已經人人皆知了嗎?
其他的少年們也都笑著上場,薛青緩步在后,那邊西涼少年們也向場中聚來,最后的一局了!
“焉子。”蔣少爺轉頭優急道,“這樣可不行,你與他們相熟,你勸勸他....”話沒說完愕然,身后并無裴焉子的身影。
咿?人呢?
“焉子少爺說沒什么意思了,餓了先去吃飯了。”小書童說道。
沒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蔣少爺愕然,是注定要輸了嗎?
場邊響起喧嘩鼓噪。
場中黑衫少年們開始奔跑。
原本在后的薛青已經到了前方,瘦弱的身姿變成了一支利箭,而在他身后疾奔的少年們亦是鋒芒刺目,恍若萬箭齊發....砰的與前方疾奔而來如同盾甲的白袍少年們相撞。
勾欄場似煙花綻放。
噗的一聲,血涌出瞬時,刑架上的男人劇烈的抖動,發出的痛呼在室內回蕩。
作為大夫見慣了生死以及各種傷,但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伸出的手顫抖。
一根帶著血肉的筆被拔出來,段山站到一邊,將這只筆扔在桌子上。
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筆滾落,皆染著血。
“大人,這個也不是。”大夫顫聲道。
不用段山吩咐,綁在刑架上的受傷的男人被獄卒解下拎了出去,又一個男人被拎進來綁上,那男人雖然被蒙著眼,但被接連的痛苦嚎叫嚇壞了,嘴被堵著發出哀嚎身子更是掙扎,這掙扎在兩個黑塔般的獄卒手里毫無用處。
段山伸手在桌上隨意一捻,道:“筆已經用完了,來試試這個吧。”兩邊火把照耀下,手中轉動的是薄薄的小小的一柄裁紙竹刀。
嗷的叫聲在場中陡然拔高,然后匯集如浪。
四周的喊聲如浪,前方的人也如浪拍來,索盛玄看著視線里越來越近的黑衫少年,他應該向后向左向右或者直沖向前,但是明明只從前方奔來的少年卻讓四周也都凝固,他釘在地上動不了 “殿下小心!”
四周有喊聲撲來。
索盛玄看著那近前的黑衫少年猛地躍起,如同浪頭一般砰的砸下來。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地上似乎是一片海水,將他吞沒又拋起翻滾....沒有直直的落地,一雙手拖住了他的身子。
頭頂上有少年一笑。
“索少爺,沒事吧。”
索盛玄被放在地上,沒有劇烈相撞,身下柔軟的如同草地,眼角的余光看到原本在自己腳下的皮球正飛向后方,皮球下幾個黑衫少年們狂奔,白袍少年們圍堵,但還是晚了一步,一個黑衫少年躍起,抬腳,在空中狠狠的踹向皮球...
要跌落的皮球劃出漂亮又犀利的弧線撲進了高高的門柱。
四周山呼海嘯。
少年再次一笑,在地上坐著的索盛玄肩頭一拍,“我們贏了。”站直身子,后退一步拱手一禮,“承讓了。”
彬彬有禮,在四周浪急風高中,他猶如平地涓涓細流。
索盛玄看著他,眼睛亮亮,又嘴角一扁:“青子少爺,你嚇壞我了。”滿臉委屈。
勾欄里歡呼聲鋪天蓋地。
“竟然贏了。”
康岱站在勾欄旁的高臺上似乎被聲浪沖擊的搖晃站立不穩,看著一分之差的計數。
老仆亦是神情驚訝:“是啊,不僅贏了還毫發無傷。”
二人的視線看向場中,贏了黑衫少年們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揮動手臂狂奔,與場邊的喧囂呼應,唯有一個少年安靜而立,只把手在身前擺了擺,這樣似乎就足以趕走疲憊。
“真是難以置信。”康岱喃喃。
這薛青,厲害啊。
滋啦一聲,抽搐的男人衣衫被扯開,露出冒血的腹部,這里的傷口并不大,一只手伸過來按上去,劃掌為刃猛地探了進去,血頓時涌出,皮肉翻開,抽搐的男人發出一身嚎叫劇烈的抖動幾下昏死過去。
段山將手收回來,看著其上的血,又轉頭看另一只手,這只手里沒有血,修長的手指捏著一片薄薄的竹片,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真是難以置信。”他道,“竟然是裁紙刀。”
這薛青,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