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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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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雨淅淅瀝瀝敲打在窗戶上,薛青放下手里的書卷,揉了揉眼。

  “餓了嗎?做了蒸餅。”一旁坐著戈川立刻放下手里的針線問道。

  薛青點頭道了聲好呀,戈川便歡喜的起身端了過來,兩塊蒸餅兩碗茶湯,二人對坐。

  “娘,今天的蒸餅有點甜啊。”

  “加了飴糖啊,不好吃嗎?”

  “好吃啊,只是我更喜歡咸的。”

  “那下次做咸的給你。”

  說到這里戈川停頓下,看著對面的少年人,薛青大口慢咽,吃的時候神情專注,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嗯,大概是吧,這些日常瑣碎的事戈川也沒注意過,因為天天在身邊看得到,只是接下來有一段要看不到了,甚至可能會永遠看不到。

  “青子,你真的愿意去嗎?”她忍不住問道,鼻頭有些酸澀,“你也說了,很危險的,或許是陷阱……”

  薛青道:“不愿意啊。”旋即又一笑,“娘,其實我先前也不愿意讀書的。”

  不愿意嗎?一開始的時候是說做樣子,但后來她讀的很用功不是作假,戈川不解的看著她。

  燈下少年端起茶碗抿了抿,道:“其實我愿意像郭子安郭子謙,甚至郭寶兒那樣,每日只頑劣吃喝,那樣的過得多輕松,然而不行啊,我們孤兒寡母必須為生計奔忙,雖然不公平,但人和人的確是不一樣的,要過的日子也不一樣,不愿意并不能改變什么。”看戈川一笑,“每個人的身份都注定了,但命卻不一定注定,所以有些事必須做,這樣才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娘不也是這樣嗎?篤大人,鐵匠叔,以及那些已經喪命的伙伴們,大家難道不知道危險嗎?”

  戈川看著她只覺得滿心的敬畏又酸澀又莫名的激動,覺得世間事突然沒有什么可擔憂的,坐直了身子應聲是。

  薛青道:“娘不用擔心,有篤大人在,貨郎叔他們也跟著去。”

  貨郎可以去做買賣,齊嗖和鐵匠在長安城不起眼消失了也沒人在意,妙妙可以去探望在外的男人,只是戈川薛母的身份無法離開。

  “我可以陪著你去嘛,兒行千里母擔憂嘛。”戈川道。

  薛青道:“兒行千里母擔憂,也沒有跟著去呀,做些衣服鞋子給我就可以了,帶著娘去考試,別人會笑你我的,更引人注意。”

  戈川自然明白,也只是說說而已,嘆口氣喝茶湯,道:“那我快給你做些衣服鞋子。”

  薛青笑道:“娘,衣服鞋子是誰都可以做的,娘要表達對我的不舍呵護,可不是用這個,母親牌毒藥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東西啊。”

  戈川一怔旋即咯咯笑起來,一拍桌子道:“說得對,青子你放心,我縱然不去,我也能一個人抵的他們十個。”

  薛青也一拍桌子道:“所以怕什么,打不過我們可以毒翻他們呀!一個抵干十個!”

  風吹開了窗戶,雨水刷刷聲更密,笑聲隨風散在雨中,隔壁小床上睡著的暖暖翻個身伸手抓了抓臉蛋也咧嘴笑了笑,不知道做了什么美夢。

  雨后天明,夏日難得的清新,府學宮里的積水早早的被清掃干凈,門前車馬停下,二十個被選中參加君子試的長安府生員魚貫而入,長安府為這些考生準備的考前輔導就在府學宮,有年紀大的白發老翁,有年紀小的十幾歲少年不等,有面色歡喜的,有端莊矜持的,有神情木然呆滯的…..

  張雙桐拍了下柳春陽的肩頭,柳春陽似乎嚇了一跳回頭。

  “你歡喜傻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精神點。”張雙桐道,“不要浪費了你祖父的錢。”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四周的人聽到了不由側目,哪有這樣裸說出來的,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青看向身后,裴焉子正緩步而行,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看過來,神情依舊。

  薛青落后一步,站到他身邊,低聲道:“焉子少爺,你為什么會來參加這個?”正如大家所說,裴焉子沒有這個必要啊,連過三級的誘惑與他無用啊,他只需要躍一級就可以了。

  想到前幾次裴焉子對她的助力,薛青不得不多想一下是不是自己人,她相信篤不會瞞她,那裴家或者是四褐先生那般獨立的另一方勢力?又或者是篤也不知道的京城那位大官的人?

  裴焉子看她一眼,道:“寫詩演禮騎馬射箭就能過關,何必去做文章費神。”

  薛青看他,道:“我知道焉子少爺你不傻,只是這樣是不是有點沒志氣?少年人的驕傲什么的,你是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考出來的功名,不是靠這種雜耍科舉得來的功名。。”

  前邊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轉過頭來,神情惱怒:“什么叫雜耍!”

  薛青施禮道:“作詩,我們少年人作詩叫雜耍。”這位老者應該不是詩才出眾才被選中的。

  老者瞪了她一眼,轉過頭去,加快腳步走開了,似乎很嫌棄跟薛青靠近:“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有君子風范了,根本就不懂何為君子,世風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啊。”

  裴焉子道:“人生的志氣就是不傻,大路通天不走,非要歷經磨難,就為了讓別人看著佩服開心?不是傻是什么?”

  薛青點頭道:“你說得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說話間前方已經到了府學宮的正殿前,知府李光遠帶著一眾官員以及青霞先生已經等候,二十人停下嘈雜站好聽李知府講話,李知府的話很簡單先是恭喜被選中的人,重申他們是長安府君子六藝中數一數二的人才,本不需要再接受指導,但一來事關重大要更嚴謹,二來也通過這一段學習讓大家變得熟悉,畢竟到了君子試中他們同為長安府的學子就是一個整體云云,再然后對二十位學子進行了簡單的介紹,好讓大家熟悉起來。

  薛青由此也知道那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姓陳名尋,是位隱士,茶道棋藝造詣很高…..說了只有作詩是雜耍嘛,沒有冒犯。

  接下來府學宮的官員給大家介紹請來的先生,除了青霞先生,另有四個重金請出的大儒,分別在琴棋書畫等等方面有大聲望,以及還有從軍營請來一個馬術箭術高手,最后李光遠表達了對大家君子試中取得好成績,為長安府榮光,為大周榮光的殷切希望,便看著二十人走進了府學宮內準備好的學堂。

  “時間不多了。”李知府看著明媚的晨光感嘆,曙光就在前方。

  五月的京城天氣悶熱,夜空翻滾著烏云悶雷滾滾,片刻之后雨如黃豆從天而降,大雨驅散了夜市,城門便早早關上,但沒有多久就被叫響。

  京城城門守衛可不是其他地方的守衛那般可以被隨意呼喝,幾個守衛帶著幾分惱怒提燈向外看,準備斥罵叫門的人,但觸目所及一片漆黑,比夜色還要黑。

  “什么鬼….奸細亂民嗎?”一個守衛罵道,要給外邊的人先扣上一個罪名,但下一刻就被身旁的人攔住。

  “快開門。”那人顫聲道,“是黑甲衛。”

  這話讓氣勢洶洶如猛虎下山的守衛頓時變成了小綿羊,急急忙忙的打開了城門,點燃了燈火照亮了路,列隊在一旁恭迎。

  黑影出現在城門洞,七匹馬拉著兩輛車,因為大雨蓋著雨布,鼓鼓囊囊不知道拉著什么疾馳而去了。

  “是人。”一個守衛低聲說道,適才大著膽子瞄了眼,看到了一雙黑皮靴,這樣被摞在車上很顯然不是活人了。

  大晚上的拉著什么人的尸首進京?

  馬蹄在大雨中停在刑部外,刑部的大門也已經被拉開,火把照的里外通明,有人從刑部中走出來,為首的黑甲衛沒有下馬,道:“以往我們黑甲衛就地死就地燒埋,不知道段大人為什么要我們將死去的人送回來。”

  站在廊檐下的段山道:“因為我要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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