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忍著笑,給陳列摁著胸口順了順氣,悄聲說:“陳哥,別管了,反正人已經出院了,跟你我無關。”
她對霍老爺子,比對霍紹恒的父親霍冠辰還要討厭。
就是這個人,一心護著想要她命的羅嘉蘭,還曾經支持羅嘉蘭跟霍紹恒“假結婚”!
顧念之自認為自己不是心胸寬大的人,也不是圣母,她到現在都無法原諒這父子倆。
當然,人家也沒有請求她原諒,所以她也不會自作多情“寬恕”別人。
陳列哼哼唧唧地躺在沙發上,一口氣上不來,都快急哭了。
路近一臉有趣的神情打量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有霍老爺子的病歷嗎?有空拿來看看能不能治。”
顧念之:“……”
陳列:“!!!”
他幾乎是一個肥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睛陡然瞪成兩個小燈籠:“你真的能治?!”
顧念之捶了一把陳列,皺眉說:“什么你呀你的,說您!”
陳列從善如流,忙改口說:“……路教授,您真的能治?!”
“我說把他的病歷給我看看能不能治,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一定能治好?”路近翻了個白眼,傲慢地看向客廳的吊頂。
陳列嘿嘿笑了一聲,拿出手機:“我馬上調出他的病歷!”
他的那些沒有安保級別的資料都是云端存儲,因此霍老爺子的病歷很快就調出來了。
路近讓他把資料放到他的電腦上,帶著陳列去他住的房間分析霍老爺子的病情。
顧念之十分好奇,也跟著進去了。
只見路近房間的書桌上,兩個巨大的電腦屏幕里出現的是霍老爺子的病歷,還有一些X光片,以及CT掃描圖像。
路近拿著鼠標,飛快地翻閱著霍老爺子的病歷,一邊用另一個電腦顯示屏查看那些X光片和CT掃描圖像。
陳列恭恭敬敬站在他身邊,不住地指著電腦顯示屏上的數據和圖像,一邊跟路近解釋霍老爺子的病情。
“……我們能查到的病因,是中風之后腦血管被血栓堵塞了大半。當時我們迅速用微創手術清除了腦血管里的血栓,但是他并沒有醒過來,而是直接成了植物人。”
路近仔細看著霍學農腦血管手術前后的對比,遺憾地搖了搖頭,說:“你們的微創手術技術不過關,但這不是你們的錯,你們的設備只有這個能力。這手術的手法已經很不錯了,但還是沒有能夠百分百清除腦血栓。”
陳列連忙說:“那您的意思是,還是腦血栓的問題?那我們可以繼續給他上清除腦血栓的藥物!”
“不。”路近搖了搖頭,摁著鼠標指著霍學農CT掃描圖像中的一個地方,逐漸放大:“看見這里了嗎?他腦血管里的血栓雖然還有殘余,但并沒有到很嚴重的地步,不會是腦血栓的問題,而是這里……”
“這里是什么?”顧念之探頭去看電腦顯示屏,還是看不出來有什么危險的病灶。
路近仔細跟她解釋:“這是大腦里的一處中樞神經細胞。霍老爺子成為植物人,主要是因為中樞神經細胞受損。”
“如果把大腦看成一個網絡系統,那這些神經系統就是網線。”
“只有網線才能把大腦的各個功能連接協調起來,發揮充分作用。”
“如果網線斷了,大腦的功能就無法協調,喪失了自主意識,成為植物一樣的存在。”
“神經系統受損,就是網線斷了。”
“因此要讓植物人恢復自主意識,就要修復神經系統,也就是要把網線連接起來。”
顧念之聽得連連點頭,恨不得伸出大拇指夸路近說得好。
深入淺出,她這個外行都聽明白了。
陳列卻越聽臉色越黑,最后終于打斷路近的話,說:“我們都知道植物人是因為大腦神經系統受損,可關鍵是,神經系統本身那么復雜,一點都不比大腦自身的功能簡單。”
“您說得容易,可中樞神經細胞是不能再生的。所以一旦神經系統受損,誰又能真正修復神經系統?!”
“我們只有寄希望于病人自身的修復能力,就跟撞大運買彩票一樣,中雙色球頭獎的人才是幾千萬分之一?甚至幾億分之一?”
所以很多蘇醒的植物人,確實是自己醒來的,并不是醫生用手術喚醒的。
路近得意洋洋地拍了拍鼠標,“所以我就給你露兩手,教你怎么手術喚醒植物人!”
陳列:“……”
“真不是吹牛?”他滿臉都是懷疑,“您是要拿幾個死囚練手嗎?”
路近白了他一眼,“你才拿死囚練手!你全家都拿死囚練手!”
陳列撓了撓頭,心想自己還真拿死囚練過手……
但那是為了挽救一個死囚的生命,并不是拿死囚做實驗。
只是那個手術他從來沒做過,別人也沒做過。
顧念之這時遲疑著說:“……可是霍老爺子已經被他那私生子接走了……怎么做手術?”
“誰說我要給霍老爺子做手術了?”路近笑了起來,“我這人恩怨分明!”
就算能救,他都不會救!
吃飽了撐的,救醒了給他姑娘添堵嗎?
路近不屑地撇了撇嘴,問陳列道:“你們醫院還有植物人嗎?最好是那種昏睡多年,已經在等死的植物人。”
“有有有!”陳列眼前一亮,“我們醫院確實還有幾個這樣的植物人!不過,他們已經簽了遺體捐獻協議,就等著……”
路近朝他揮了揮手,“拿資料我看看,我挑一個,帶你做一臺中樞神經細胞修復手術。”
陳列激動地搓了搓手,“哎呀嘛呀!這怎么好意思?!”
一邊說,一邊卻已經拿起手機,查找醫院的那些植物人病人了。
他調出了五個病人的資料,路近一眼挑中了一個年輕人。
他成為植物人有六年了,家里的父母親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他,甚至表示要把家產全部捐給醫院,只希望在他們去世之后,醫院會繼續照顧這個孩子,直到他正常死亡。
這孩子從十二歲一直“睡”到十八歲,這個年紀讓路近心生惻隱之心,而且他還年輕,康復也容易一些。
陳列大喜,馬上就去聯系病人家屬辦理各種手續。
因為這種手術屬于實驗前瞻性質的,家屬必須同意,而且要簽署免責協議。
如果手術失敗,就當是為科學獻身了。
想借機訛詐醫院是不行的。
當然,病到這個程度的人,家里人幾乎絕望了,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會放棄,更不會想著用自己親人的性命來敲詐醫院。
所以陳列一聯系這人的家長,家長立刻馬上同意了,并且迅速來醫院簽署了同意書。
手術的時間就訂在下周五。
一周很快過去,又到了周五。
顧念之焦急地等在手術室外,比病人的家屬還要緊張。
這是她父親路近在這邊世界進行的第一次手術,不管對她,還是對這個世界來說,都無比重要。
霍紹恒陪在她身邊,靜靜地沒有說話,一個人靠坐在走廊窗臺上。
長腿撐在地上,幾乎擋住了一半的去路。
顧念之揉著拳頭,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轉圈。
宋錦寧和路遠也來了,也對今天的情況很是好奇。
路遠悄聲問:“……宋所長,你覺得路近手術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宋錦寧小聲說:“我不懂醫學,但是我知道路教授從昨天晚上就來醫院了,說是要先培養中樞神經細胞。”
路遠:“……”
這是又用了路近生物基因方面的知識儲備了。
是啊,中樞神經細胞自己不能分裂復制,更不能再生,基本上跟人的壽命同步。
很多跟大腦有關的疾病,都是因為中樞神經細胞出現問題,根本無法醫治。
但是路近在生物基因方面是不世出的天才,就連顧念之這樣的完美基因都能構建出來,更別說復制中樞神經細胞了。
要不是培養中樞神經細胞需要一定時間,路近幾天前就可以做手術了。
陳列這一周就沒有離開路近半步,看著他培養細胞的嫻熟手段,陳列只覺得自己前二十年都白學了。
他一向自詡天才,國手神醫的帽子戴的心安理得。
但是在路近面前,他不僅低下高貴的頭,而且彎下粗壯的腰,恨不得匍匐在地,如同信徒參見自己信仰的神一樣,親吻他的鞋尖。
與此同時,有一臺幾乎一樣手法的手術,正在帝都一所私立醫院里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957章《肥鯉魚打挺》。
十月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