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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邀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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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末,烈日炎炎,銅鼓山下,營寨相連,旌旗招展,鼓角相聞。ωδ

  站在山頭俯瞰,宋軍營寨沿銅鼓湖岸連營十余里,氣勢恢宏。營寨呈啞鈴狀,中間細長帶狀的是軍營,南北兩頭膨出,為防御砦寨,壁壘森嚴,遙相呼應。不時有背插信旗的小校從軍營兩頭馳出,或奔向北面的龍巖城,或馳向南面的銅鼓山。頻繁的信使往來,把龍巖城、宋軍大營、銅鼓山緊密聯系在一起。

  目光向西遠眺,隱隱約約可見二十余里外,有一片更大規模的軍營,遠遠看去,旌旗如云,寨柵如墻,仿佛拔地而起一座巨型城池,遙遙與宋軍營寨對峙。

  這就是一個多月來,宋元兩軍拼命在汀江以東,銅鼓山以西構筑的龐大軍事砦寨,也就是即將到來的大戰的大本營。

  來來來,新鮮出爐的千里鏡,諸君人手一只,有這玩意,對面元軍大營的情況會看得更清楚。

  當兩名侍衛將一個大箱子抬到黃羅傘蓋下的趙獵腳邊時,趙獵命人打開,揭去紅布,取出一只黃銅打造的精美千里鏡,熟練地拉開瞇眼瞄了一會,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后吩咐侍衛把千里鏡給諸將官們一人分一只,一個不拉。

  每一個按照趙獵指點使用千里鏡的將官都驚異不已,大呼小叫。連文天祥那么講究儀范的人,都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總算養氣功夫到家,沒有像那些將領般失態叫出聲來。

  趙獵很清楚任何一個人在初次拿到千里鏡——也就是單筒望遠鏡的反應與急于求解的心理。當下也不等諸將官們發問,就先開口道:在場諸君不少人都知道我有一個瞄準鏡,可觀遠如近,其中有些人還看過。這個瞄準鏡確實是獨一無二的,但并不表示我們不能造出類似的東西。

  趙獵五指靈巧轉動,千里鏡在指間如鉛筆般旋舞:早在一年前,設立在萬安軍城的‘鐵屋’就開始以瞄準鏡為藍本,以水晶為模具,研制千里鏡。只是匠人固手巧,卻苦于所知有限,屢屢不成。直至半年前,趙卿子恭的出現,才真正解決了這個大難題……

  趙子恭?原來是此君啊!文天祥恍然,笑道,若是他,此事必成。

  陳植也喜道:原來是緣督先生的手筆,難怪難怪……

  趙友欽,字子恭,自號緣督,宋室漢王十二世子孫,世居江西鄱陽。此公是宋皇族中少有的科學大家。在天文學、數學和光學等方面都卓有成就,平生多有著述,其中《革象新書》中曾提出小罅光景等幾何光學理論并親自驗證,遠遠早于西方,堪稱十三世紀末的光學實驗物理學家。

  趙友欽與文天祥同籍,都是江西人,一個是鄱陽,一個是吉安,相距不遠,素有交往。文天祥對趙友欽的學識才干也是極為推崇的,曾屢次向趙獵推薦,可惜戰亂之下,難覓其蹤。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人家已經不聲不響來了。

  而趙友欽雖然早在半年多前就入瓊面君,并被委以重任。但由于鐵屋的高度保密性,所以趙友欽本人也同樣列為機密,以至同朝為官,身為百官之首的文天祥竟不知摯友早已入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了大半年……

  厓山之戰后,宋室幾亡,元人請趙友欽出仕,友欽遂云游四方以避之。很快得知行朝猶存,并連連挫敗元軍的圍剿,甚至連厓山之戰的元兇張弘范都落敗身亡,宋室中興之象,輻照萬里。正在南方云游的趙友欽豈會不知,當即前往瓊州。

  正苦于沒有人才主持科研的趙獵得知,立即召見,一番交談下來,確定這是位很罕見的科研人才。趙獵或許沒有科學方面的專長,但從后世來的人,最起碼的科學素養是有的,什么樣的人是真才實料的專家,總能看出來。當即拍板,任命趙友欽為工部侍郎兼軍器少監,主持望遠鏡及炮鏡的研發。

  有這樣一個人物加盟并主持望遠鏡的研究,再有現代瞄準鏡做樣板,更有這時代最頂尖的工匠配合,豈有不成功之理?

  震驚歡喜過后,定下心來的諸將臣在山頂平臺上,一個個拉開千里鏡,調到合適自己的焦距,頓時二十余里外那邊巨型軍營一下拉近眼前,清晰可辨。

  與宋軍相比,元軍的營寨可就龐大多了。就在滾滾東去的汀江東岸,那連綿不絕的莽莽群山腳下,如同一只怪獸靜靜匍匐著的,就是元軍大營。大營分東南西北中五營,四方營寨略小,中央營寨最為龐大,營與營之間以甬道相聯,中間又有許多延伸的砦寨為聯接點。遠遠看去,就像一只有著四個大螯,又有數只節足的巨型螃蟹。縱使隔得那么遠,那種由千軍萬馬所形成的強大壓迫感,令人呼吸都不順暢。

  二十萬人馬啊!諸將臣心頭沉甸甸的。

  元軍征南元帥府號稱是五十萬大軍,聽上去令人腳軟。不過這五十萬大軍呢,說有也有,說沒也沒。所謂五十萬,包括了兩浙、江西、福建、湖廣、廣南以及伯顏從大都帶來的數萬精銳。別的不說,光是兩漸大都督范文虎的范家軍,就超過二十萬之多……只不過,這些兵馬能全拉到閩南這塊戰場上么?這好幾個行省能放空么?無數城池還要不要兵馬看守了?后方輸糧補兵還要不要了?

  所以,所謂五十萬大軍,用后世的話說,玩的就是個慨念,僅僅只是征南元帥府所能動員的戰爭潛力而已。元軍真正能拉上閩南戰場的,眼下就駐扎在那螃蟹般的大營里的,就只有二十萬!

  而且這二十萬人馬里,還得刨去大量民夫、雜役、軍匠等等非戰斗人員。這么七撥八拉下來,元軍實際作戰兵力,頂多十萬出頭。

  五十萬最后變十萬少不少?當然少。然而,當面之敵的宋軍,卻只有三萬。

  是的,就是三萬。

  如果同樣玩慨念的話,宋軍是三十萬——北伐王師龍雀軍一萬余人馬、一路追隨北上的勤王義軍近十萬眾、閩南漢畬聯軍近二十萬。

  同樣,刨去非戰斗人員,宋軍大約能有個二十萬人馬,實力正好與元軍相當。宋軍雖然也一樣要守城,但閩南這塊地盤,撐破天也就才五六個城池要分守。只是與元軍不同,宋軍需要防守的面很多:銅鼓山至龍巖一線,宋軍主力要與元軍主力對峙;鼓鳴山一線,要分出數萬人馬防御福州、泉州之敵;潮州方向,也要留一支強力兵馬,防范有可能從背后襲擊的李恒、完者都的騎兵;梅州一帶,也要放一支不弱的兵力,監視元軍,以防伯顏實施穿插戰術,從側翼突襲銅鼓山御營;甚至連海面上也不可掉以輕心……

  如此處處皆防,分兵攤薄之后,銅鼓山主戰場最多只能拉出八萬兵力。

  最后御前軍議,趙獵提議,此次迎戰元軍,不要多,只挑選三萬精兵。這其中龍雀軍是必上的,再從廣南與閩南兵馬中挑選精銳敢戰之士二萬人,湊足三萬之數。余下五萬人馬,回轉漳州大營,居中策應,何處有警,即可馳援。

  三萬對十萬,在文天祥等人看來是少了,但在趙獵眼里,剛剛好。

  戰爭指揮是門高難度的技術活,如果指揮者沒有足夠的能力硬來,那就叫瞎指揮,兵馬越多越亂,反而壞事。正因為指揮大規模軍團作戰太考驗為將者的水平了,所以韓信將兵,多多益善這句話,才流傳千年,令人贊嘆。

  趙獵沒有名將天賦,也缺乏豐富的沙場經驗——滿打滿算,他只打過兩年的仗。他的自我評價,就是一個還算合格的將領。他之所以戰無不勝,不是因為外界所傳的用兵如神,而是他有一支裝備超前、戰法獨特的強大軍隊機器。

  面對一群真正的名將,面對強大如怪獸般的元軍,常規部隊再多也不好使。想要取勝,趙獵只需要認準一點——緊握手里的神兵利器照怪獸的要害行雷霆一擊。

  勝敗,就在此一擊!

  銅鼓山上,趙獵緊握千里鏡,心潮起伏,神魂顫栗。終于,要對上了,這一次,對手的武力更強橫、更龐大,當與武器再度碰撞時,誰輸?誰贏?

  突然,一騎躍入鏡頭,騎士手里高舉著一支血色大箭,在陽光映照下發出令人心悸的妖異紅光。

  嗯?那是……趙獵不斷旋動千里鏡,聚焦那古怪的血箭,雙眉皺起,元軍有動靜了。

  不少將領也注意到了來騎,也在做同一調焦動作,紛紛猜測那血箭的意思。

  與元軍打交道最久的張世杰脫口而出:血箭戰書!

  什么?戰書?

  我沒看見什么戰書啊,只看到一支血箭。

  那就是戰書,他們用本族的古老方式邀戰。張世杰敬佩地看了天子那并不高大的背影一眼,道,這意味著他們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對手。某與韃子作戰多年,從未收到如此戰書。

  銅鼓山下,號角長長吹響,一騎卷塵,飛馳而至。隨后,翻而下馬,沿階飛奔而上,稟報聲遠遠傳到山頂:

  報——元軍血箭戰書,邀我朔日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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