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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黑” 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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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海峽相隔,情報滯后,當趙獵下令張霸渡海出擊時,張珪率護衛隊已快到鹿州了。這還是他走的是陸路而非海路,否則早進入大本營了。海路不但近而且好走,張珪入雷州時就是乘船而來,之所以回去改走路陸,正是因為蘇景禹率船隊到處襲殺元軍海上巡邏船只,接到預警,為安全起見,張珪不得不棄舟驅馬,走山路返回鹿州。

  張珪心里也非常清楚,越快調兵入雷州,就能越快穩定亂局,圍殺那伙宋軍精銳——張珪很肯定那伙人是精銳,因為他們手里的武器小巧而火力強大,前所未見,必是傳說中的連珠火槍,這絕不是一般宋軍能裝備的,極有可能是那支神秘而強悍的“大宋武功隊”。

  張珪此前已經讓麾下親將持手令先行,快速趕往鹿州,集結部隊,揚帆起錨,整裝待發。這樣可以最快速度殺回雷州,抵定大局。

  而張霸此時渡海,從時間上算,未必能成功攔截住張珪。

  此時天色向晚,鷹峰嶺山腳下,一隊身著統一圓領褐衫、頭戴圓笠的騎士隊伍轉過彎道,正急速馳來。六十余騎,加上二十多匹備用馬,近百騎之多,整個山道蹄聲如雷,轟隆巨震。

  鷹峰嶺不算高,也就七八十丈(海拔二百多米,雷州第二高峰),不過卻是典型的石山,千萬年受海風侵襲,奇峰突起,怪石幢幢,在昏暗天色中望去,仿佛潛藏著無數妖魔鬼怪在窺探。

  滾滾煙塵中,打頭的騎士邊策馬奔馳邊下意識抬頭瞇眼看了看,嘀咕道:“這山嶺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里發毛,也不知是咋回事。”

  這時后面傳來一陣高呼:“停——停——總管命令停止行軍。”

  山道里頓時滿是灰聿聿的勒馬嘶鳴,幾乎所有騎士勒馬的時候,只有一騎仍在輕馳,蒙蒙煙塵散去,露出騎士面目,正是元軍大將張珪。

  張珪同樣穿著,混在騎隊里完全看不出區別。為了加快速度,他下令護衛隊全體卸甲,減輕負重,緊趕慢趕,這才得以在天黑前穿過鷹峰嶺,從左手邊山道遠眺,鹿州遙遙在望。

  不過此時,望著如同怪獸蹲伏鷹峰嶺,張珪的心里同樣泛起與麾下騎士一樣的不安,在快速與安全之間,他選擇安全。

  “都下馬,披甲。吳勝,你領三個兄弟順那邊較平的山坡登上去察看一下。”張珪邊說邊下馬,讓親衛把備用馬上的包裹打開,取來全套盔甲,為他披掛上。

  這樣的大熱天披甲顛簸,那叫一個辛苦,即便是入夜,也涼快不了多少。護衛們心里暗暗叫苦,嘴里卻不敢多說半句,紛紛下馬披甲。

  吳勝等四騎披掛完畢,從馬鞍旁取下騎兵臂盾,套在小臂,然后從兵器囊里抽出手刀、鐵鞭、月牙斧、弓箭等沉甸甸的兵器,飛快奔向山道右側的一片雜樹掩映的緩坡。

  這幾人剛剛扎進樹林,突然一陣砰砰巨響,在寂靜的山道里分外驚人。

  張珪剛穿好鱗甲,正戴上鐵盔,聞聲不禁渾身一激靈——這響聲他印象太深了,就在兩個時辰前,他差點被這樣的響聲奪去性命,現在胸口還隱隱作痛,被打壞的鱗甲片都還沒來得及更換呢。

  “是槍聲!有埋伏!”張珪一把將大弓從馬鞍旁摘下,一手抓一把箭矢。

  “總管大人,林子里的宋人不多,只有幾……”滿身是血的吳勝踉踉蹌蹌沖出樹林,沖張珪大叫報信。

  身后砰地一響,吳勝胸前炸開一朵血花,聲音戛然而止,雙膝一軟,骨碌碌滾下山坡,身體重重磕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寂然不動。

  張珪當機立斷,以馬匹為掩體,邊引弓瞄準邊高聲呼喝:“都聽到了,宋人不多,牽著馬當掩護,快速沖進林子……”

  樹林里突然扔出七八個黑乎乎的東西,順著山坡一路彈跳滾下,有的直接滾進馬腹下,有的干脆砸在馬身上。

  “什么東西?”

  有人剛大叫發問,回答他的,就是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一時間,山道上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驚馬亂竄,沖撞踩踏。元兵護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踩踏而死,更有被驚馬撞飛出山道,從左邊山坡一路翻滾,不知撞斷多少樹枝,更不知被多少尖石劃戳磕碰,只看到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肉之路……

  吧嗒,張珪手里箭矢落地,渾身劇顫,這、這是什么武器,一下就滅掉自己近半護衛。先是火槍,再是連珠火槍,現在又搞出這種比震天雷恐怖十倍的東西……再這樣下去,自己手里的弓箭還有用嗎?

  又是兩聲巨大爆炸之后,樹林里沖出四人,手里長短槍砰嘭不絕,火舌噴射,護衛元兵一個個倒下,毫無還手之力。這些護衛先被十個炸藥包集中轟炸,再被驚馬碾壓沖撞,最后更被狂暴彈雨洗了一遍,還能活下來的真沒幾個。

  這些護衛都是張珪親自挑選的精銳,個個擅射,勇武過人,自信與宋兵遭遇,以一敵三,甚至敵五不在話下。沒料想就這么一會功夫幾乎死個干凈。

  “總管大人,快走!快走!”張珪身邊幾個護衛奮力拉住一匹戰馬,扶張珪上馬,拔刀刺入馬股。

  戰馬長嘶,劇痛令其奮蹄狂奔。剩下七八個護衛拚命射箭,或拔刀沖向山坡——張珪沒白養這隊親衛,關鍵時刻,他們用自己的性命,換得主將一絲生機。

  黑猿等幾個武功隊員們沖著飛馳而過的戰馬連開數槍,都沒打中,其中一名隊員還被護衛射中一箭,眼睜睜看著張珪遠去。

  馬馳如飛,烈風如刀,身后槍聲斷續,心口如塞了一把燒紅的鐵砂,灼心灼肺,幾欲吐血。

  張珪神情瘋狂,拼命用馬刺踢馬腹,踢得鮮血淋漓。他恨啊!少年高位,意氣風發,隨父征戰數年,從未在敵人眼前逃跑,只有敵人在他眼前逃命的份……然而今天,他逃了,而且,還逃了兩次!

  他恨、他愧、他無地自容——驀然,他汗毛直豎,有一種被獵人盯住的毛骨悚然的感覺,那極端危險的感覺,就來自前方二十步外山道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張珪瞠大眼睛,運足目力,死死盯住前方,只看到黑乎乎一團,什么都沒有。即便如此,他還是相信自己的感覺,一個鐙里藏身,躲在馬腹下。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戰馬飛快從樹下飛馳而過,什么事都沒發生。

  張珪翻身上鞍,特意抬頭朝樹上一瞥,盡管天色昏暗,視線模糊,但有人沒人他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沒人,虛驚一場……”

  張珪剛松了口氣,砰一聲槍響,頭盔彈飛,后頸爆開一團血花。

  張珪一頭栽倒之前,腦海里最后一個念頭是:“原來真有人……”

  樹枝嘩啦一響,一人跳下,看了張珪一眼:“嘿,打死個大官。小伊姊的狙擊槍還真是好使。”

  這人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其余部分全是黑的。

  武功隊員,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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