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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 步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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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白色的裹尸布慢慢拉開,露出一張蒼白而扭曲的面孔。在那雙睜得大大死不瞑目的雙眼之間,有一個血肉翻卷的血洞——這是全身唯一的創口,也是唯一致命傷。

  “阿卡!”貫只哥痛哭失聲,伏尸大慟。身后是阿里海牙高大雄壯的身軀。

  此刻,這位痛失愛子的元軍統帥面沉如水,那雙與猛虎一樣斑斕的眼睛射出噬人的兇光。他伸出長而健壯的手臂,輕輕摩著忽失海牙后腦——由于頭蓋骨被掀飛一塊,在整理儀容時,用一塊同等大小的黃金板鑲上,以保持頭顱的完整性。

  沒有人比阿里海牙更了解他的兒子,忽失海牙幼時就接受嚴格訓練,從騎射到各種武器運用嫻熟,十三歲隨他征戰四方。雖然阿里海牙不太喜歡其粗暴兇蠻的性子,認為他欠缺為將者的智略,難成大器,但對這個長子的武力值卻很有信心。忽失海牙成年禮就是赤手空拳獵殺一頭黑熊。這樣一個人,哪怕被打了五十軍棍,也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能殺掉的。

  然而,能力斃黑熊的巴圖魯一般的兒子確確實實被殺了,被一顆不過兩錢重的廉價得令人發指的銅彈殺死了。從尸體的狀態看,甚至來不及還擊或閃避。

  阿里海牙一手摩著死去兒子的黃金顱骨,一手緊緊攥著在兒子尸身旁發現的那顆沾血的變形銅彈。他知道,這是從那種名為連珠火槍的槍口里發射出來的。盡管阿里海牙還沒見過火槍實物,但屢屢被火槍打得滿地找牙的忽失海牙還是有那么一點收獲的,他從死去的士卒身上挖出了不少鉛子銅彈,除去一些碎裂變形的,相對完整的子彈被他收集起來,與火槍圖譜一起獻給阿塔。所以,阿里海牙能分辨出哪種彈丸是火槍發射的,哪種彈丸是連珠火槍(手槍)發射的,哪種彈丸是連珠炮(獵槍)發射的……

  兒子的死亡固然令阿里海牙悲痛憤怒,但這顆沾血的子彈更令他背脊發涼,宋人的武器太可怕了,對自家軍隊威脅實在太大了。既然這支小隊不知死活闖入重圍,那就決計不能讓他們沖出來。無論是為兒子復仇還是為了消除對己方的威脅,包括這支小隊在內所有崖城宋軍,都必須死!

  “阿塔!”貫只哥猛然抬頭,兩只紅腫的眼睛射出刻骨的仇恨。

  阿里海牙揮手止住,讓貫只哥到嘴邊的話生生吞下,旋即轉身,對肅立于身后的脫溫不花下達一個簡短的命令:“明日,總攻。”

  十一月二十五,冬日陽光懶洋洋從稀薄的云層里射出道道光影,將蔚藍的海面映得流光溢彩,宛如美玉。海鳥呦呦,漫空飛舞,與濤聲應和,令人直欲長嘯,與天地生靈共鳴。

  只可惜,距海岸數里之外,一片蔓延無邊的金鼓肅殺,將這天地自然和諧破壞殆盡。對兩支即將上演生死搏殺的軍隊來說,這一刻,他們最渴望的,是對手身上流出的血,紅色的血。

  崖城南門,城上城下,又是一片旌旗漫卷,刀槍如林,城下平野山坡,被黑壓壓的人頭鋪得幾乎看不到一點空隙。

  譙樓欄干前,文天祥神情分外凝重:“立厓所言不虛,今日元虜比往日多了近半,兵力不下萬人,果然是傾巢而出。今日,將有一場血戰。”

  身后的南門防御使黃天從嘴里微微泛苦,身為一線統兵官,他對南門的防御力量最清楚不過。他手頭能動用的絕不超過一千人,而且都是疲兵,戰力大打折扣。加上元軍連日攻城,許多城防器具都損壞嚴重,不堪使用,矢石金汁滾油檑木炸藥等城防利器,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看城下元軍的架式,是要畢其功于一役啊!今日之戰,懸了。

  盡管已經知道答案,黃天從仍忍不住再次求證:“信安侯,貴部舟師當真到不了嗎?”

  同樣立于文天祥身后的趙獵只回答四字:“不在今日。”

  黃天從還想再說什么,張世杰沉著臉道:“無須多言,打好眼前這一仗才是正理。”

  趙獵雖然對張世杰那股子驕橫不感冒,但此公能在這種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保持冷靜,毫不畏懼,也著實令人敬佩。

  日上三桿,眼見元軍整軍布陣已畢,原本以為接下來就要發動進攻,卻見三騎從中軍所在山坡飛馳而下,停在百步之外,朝城頭大喝:“都元帥有令,將殺害中萬戶忽失海牙之兇手交出,城破之后,半城可活,如若不然,循靜江例!”

  城上一片冷肅,無人應答。

  中間那騎士再次大吼:“此為最后通告,若應尚可,若不應,自此而后,我大元勇士只以刀弓說話,爾等休要自誤!”

  元軍的最后通諜,絲毫不加掩飾的騰騰殺氣。如果阿里海牙說交出兇手,全城可活,那還真有可能是虛言玩詐,而這樣直接了當地說交出兇手,殺一半饒一半,卻要可信得多。沒有誰會懷疑阿里海牙說這番話的決心,這只蒙元的“北庭之虎”在失去幼崽之后,無論做出什么事都不會令人驚訝。

  文天祥冷冷道:“不必理會,傳令備戰。”

  趙獵忽道:“丞相,兩軍交鋒,士氣為先,咱們可不能讓韃子壓住氣勢。”

  文天祥饒有興味看向這個屢屢讓自己驚喜的少年:“立厓想怎樣做?”

  趙獵沒有直接回答,他解開槍套扣,拔出五四軍用手槍。

  張世杰皺眉道:“前次元虜也曾派人于城下勸降,被某一箭射落執旗。今次再來,必然有備,想如法刨制,怕是難了。”

  趙獵淡笑:“獵并不打算如法刨制,射旗何如射人。”

  說話間,趙獵取出一個花梨木制肩托,與手槍接駁、抵肩。一手持五四手槍,一手反方向握住固定。深吸一口氣后,屏息瞄準。

  通常五四軍用手槍有效射程說是五十米左右,實際上它的最大射程甚至能達八百米,只是要射擊超過一百米的目標,那就不再是瞄準,而是把槍口傾斜45度角,憑感覺射向目標。能夠做到這樣的,絕對是一等一的神槍手。

  趙獵這幾個月來,除了指揮殲滅馬撫機、擊破忽失海牙兩場戰役時中斷訓練之外,其余時間,每天雷打不動固定三項訓練:暗夜瞄視香頭一個時辰、持空槍懸掛重物瞄準一個時辰、一百發實彈射擊。

  其它不說,光是一個空槍懸掛重物瞄準,他懸掛的重物已達到十公斤,堅持時間最長達到一刻鐘。完成這項訓練下來,兩臂都是紅腫的,腰背又酸又痛。如果不是軍中有御醫級的療傷圣手,調配出消腫除痛、固本培元的藥浴,他也不敢這么拼。

  這樣拼的成果,前日已牛刀小試,趙獵能在二十步外抬手一槍爆掉忽失海牙的頭絕非運氣。

  百步,一百三十米,幾乎是手槍這種近戰武器射擊的極限,前世趙獵從來沒想過要用手槍——還是五四這種老古董打這么遠距離的目標。只是,他手里三把槍,射程最遠,威力最大的就是這把,別無選擇。

  人,都是逼出來的。

  清脆的槍聲響徹戰場,那個自恃擁有敏捷身手、擅于躲避箭矢的色目騎士頭往后一昂,似被重錘所擊,噗通從馬上栽倒。無主戰馬一聲嘶鳴,飛馳而去。

  百步喊話,突然暴斃,近萬搞不清狀況的元軍士兵發出陣陣騷動。督戰隊、各牌子頭、百戶拼命撣壓才將騷動平息。

  一個聲音遠遠傳來,隨海風滾滾鼓蕩:“阿里海牙,看清沒有?當日我就是這樣干掉你的小崽子。你若敢出現在我視線百步之內,我趙獵就一定會讓你們父子團聚!有種你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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