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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四章,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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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澤鬼城,街巷縱橫。

  秦昆沒來過淮澤一帶,頭一次領略這里的精致。

  街道上,燈籠燭火的顏色不怎么正常,可熱鬧繁盛的程度絕不輸任何一處大城。

  在龍槐鬼城、孤山鬼城、寒石鬼城等地秦昆從沒見過哪里有這么多的館子。

  吃的很多,這是一大特點。

  而且貪嘴的鬼也很多。

  這條街道,最熱鬧的酒樓門口,鋪著青石,站滿了準備吃飯的鬼。

  “好香啊……”

  武森然動了動鼻子,胃口大開,元興瀚、涂萱萱的肚子也發出不爭氣的咕咕叫。

  米太子望著門口的桃符,上書‘三牲食祭三尸天’,下書‘七竅七魄過陰年’,匾額寫著‘食為天’三個描金大字。

  灶王壇的館子不是城里最大的,但明顯是最受歡迎的。

  門口的小二朝著外面道:“下一桌,到哪位爺了?”

  “我!”

  一個鬼舉著手,小二看了一眼,滿臉紅光道:“里面請!”

  樓有兩層,桌桌客滿,李可朝著秦昆一笑:“秦上師要繼續逛街的話,恕我失陪一下。”

  “沒事,你忙你的。”

  李可走了。

  其他人則不想動了。

  里面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不吃一頓絕不會罷休。

  “大武,這……可以吃嗎?”

  霍奇看見武森然去排隊了,一臉詫異。

  武森然撇撇嘴:“又不是沒吃過!這里叫‘灶王壇’、‘食為天’,里面都是陰人吃的東西,吃了能飽腹,卻沒營養,不過吃一頓沒什么事。”

  武森然早就嘗過這里的飯菜了,今天這處鬼城,飯菜比之前的味道還要香,讓人沒法抗拒。

  米太子縮著頭看向元興瀚,元興瀚點點頭,表示他也吃過。

  眾人要吃飯,秦昆沒意見。

  但排隊的話恐怕得等好久。

  只見武森然擠開那群老鬼往前走去,搶著排隊。

  老鬼們頓覺不悅:“你為什么插隊?!”

  武森然理直氣壯:“因為我沒素質啊。”

  老鬼憋了一肚子話,忽然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看著武森然搶到了前面的號,旁邊一個鼻子靈敏的老鬼獰笑起來:“他是陽人!”

  眾鬼忽然覺得店里飯菜不香了,流著口水看向武森然。

  武森然爽朗大笑起來:“敢打我的主意,你可知他是誰?”

  武森然大拇指指著秦昆,老鬼們狐疑望去。

  一個……青年,他是誰?

  普普通通的氣息,普普通通的氣勢,杵在那里,若不是武森然指著他,他們連那個青年注意都不會注意的。

  很沒存在感的一個人。

  “哼,有眼無珠。”

  武森然其實也不知道秦昆在道門什么地位,反正他只知道秦昆在這群邪祟面前從來沒怕過,看見秦昆沒有釋放那種王霸之氣,武森然不屑掃了眾鬼一眼,“告訴你們怕嚇到你們!”

  眾鬼頓覺無趣。

  但又忌憚秦昆是否真有來頭,倒是沒人多嘴了。

  一頓飯吃完,渾身舒坦。

  徽菜以火工著稱,紅燒最為特色,而且當地的豆腐文化盛行,當年淮南王做出豆腐后,這種食材在千年的歲月中被不斷開發成各類美食,武森然覺得回去后要請一個手藝精湛的火工師父了。

  撫著肚皮,一行人走在街上。

  青石白墻,黃紙告示。

  上面懸賞著造孽的鬼匪,竇林拿出相機,發現拍不了照,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元興瀚在畫畫。

  涂萱萱望向秦昆:“秦導,這城里還有鬼匪嗎?”

  秦昆也是第一次見。

  鬼匪,很明顯是殺鬼的鬼,這種鬼死后惡貫滿盈,沒入陰曹,就在鬼城一帶胡作非為,對陽人幾乎沒影響,但對鬼民來說,就是深惡痛絕的存在。

  “我也頭一次見,挺奇怪的。”

  這鬼城井然有序,平心而論,治理的相當不錯,比起龍槐鬼城還要有秩序。

  況且城里干凈、鬼民守序,剛剛那群鬼發現他們是陽人,都沒出現試探性的攻擊,這已經代表淮澤鬼城的面貌了。

  只是……

  秦昆天眼睜開,發現這里的確少了些東西。

  衛兵。

  衛兵是有的,目前就有四個鬼卒在隔壁巡街。

  但是很少。

  這一片七八條街道,總共就八個鬼卒,顯得勢單力薄。

  “賣報,賣報!柳河街金爵爺祭日,請了名角溫娘子唱戲,憑報紙可進金府梨園!”

  “什么?溫娘子都來了,金爵爺好大的面子啊!”

  “來一份!”

  “冥幣一沓!”

  “你怎么不去搶啊?!”

  民國小童混雜著宋朝老鬼,看著有一種奇怪的和諧。

  “秦導,我要換點冥幣……你有嗎?”

  涂萱萱垂涎著那份報紙,她從沒聽過鬼唱戲,今日非常好奇,湊到秦昆旁邊問道。

  秦昆摸出地獄道香田里的供奉:“一萬一沓。”

  “你也是搶錢啊!”武森然嘴角抽搐,一萬塊,自己得賣多少串烤肉才能賺回來?

  隨后想想,哦,大概一晚上就夠了。

  “那我多要點,出去給你轉賬,現在手機沒信號。”

  涂萱萱不嫌貴,買了六沓,看向其他人,“我請你們看戲吧?”

  涂萱萱是不差錢的主,看見眾人不太好意思,她笑嘻嘻道:“走嘛,就當是陪我,我一個人不敢去……”

  陪伴,那沒問題!

  男人們多多少少有了點面子。

  武森然問道:“但我們就把秦昆晾在這不合適吧?萬一碰見硬茬子怎么辦?”

  涂萱萱倒是沒想到這茬。

  她看向秦昆:“秦導……給個辦法唄,我們想自由活動。”

  涂萱萱開門見山。

  秦昆變出一個碗:“化陰符水,一萬一碗。能遮蓋陰氣,沒人知道你們身份。”

  涂萱萱道:“我要五碗。”

  秦昆變魔術一樣端出五碗符水,元興瀚、竇林、米太子、武森然、霍奇喝下,感覺嗓子快啞了。

  “萱萱,你怎么不喝……”武森然干咳道。

  “我老公給我備了點辟邪的東西,也能隱瞞陽氣,不怕邪喪……”涂萱萱吐著舌頭。

  秦昆不知道韓垚把祭家什么寶貝給涂萱萱了,不過既然她有傍身之物,自己也沒多問。

  眾人走了,如同逛街散步。

  他們拿著報紙,一路逛,一路聊,還挺輕松的,秦昆伸了個懶腰。

  “韓垚恐怕把我的事透漏給涂萱萱了一些。”

  秦昆如是想著。

  自己來此是為了查程旺的死因,臨走時給扶余山眾人交代過,涂萱萱這姑娘很識趣的帶人離開,也不會拖累自己,秦昆覺得韓垚娶了個好媳婦。

  沒了旁人,秦昆也隱匿了陽氣,朝著鬼城的中心走去。

  王城,還在鬼城之內。

  這里城墻高大,鬼卒很多,也有被懲罰的鬼民,似乎是犯事的鬼匪之流。

  七個鬼匪被吊在城頭,渾身鮮血淋漓。

  秦昆望去,發現兩個熟人。

  口蠱鬼,八臂魔。

  口蠱鬼嘴里的蠱蟲和穢蠕被打的流出嘴巴,拖在身前,沒有斷掉。

  八臂魔則和蜘蛛標本一樣被釘在墻上。

  下方,寫著鬼匪為何犯事被懸掛示眾。

  而且還寫了斬首日期。

  如果說之前秦昆還有疑惑的話,那么現在恐怕就明朗了許多。

  外城并非是鬼卒少,而是被清洗了一批。

  鬼匪恐怕也不是純粹的鬼匪,可能還有程旺的余黨。

  狐皇好手段啊!

  “喂,看什么呢?你可是他們同黨?”

  秦昆面前,兩個鬼卒拔刀走來,秦昆二指輕叩,空氣仿佛玻璃一樣被敲了兩下,兩個鬼卒就變得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何拔刀出列。

  在一群鬼卒的注視下,秦昆大搖大擺進了王城。

  淮澤鬼城,王城大殿。

  一只狐貍臥在正中。

  殿內沒有燭火,只有清冷的月光灑下,那只狐貍起碼占據了半座大殿,但卻隱藏在黑暗中。

  狐貍面前,跪著兩個女人。

  “西岐李可,見過老祖宗。”

  “白山關瑤,見過老祖宗。”

  兩個女人,都很貌美,巨大的狐貍沒有回話,她們只能在那跪著。

  黑漆漆的大殿中,走出一個假城隍。

  那只鬼看起來是城隍扮相,但胸口繡著兇獸‘窮奇’,正在流血。

  “狐皇說了,你們千里迢迢而來,奔波辛苦,隨意些吧。”

  李可、關瑤對視一眼,化作狐貍。

  一只黃紋紅狐,一只黑紋白狐。

  “老祖宗召喚,不敢不從。”

  假城隍笑道:“無須客氣,狐皇在信里許你們的修煉之術,自然會兌現,不過當務之急,是辦兩件事。”

  “請老祖宗明示。”

  假城隍開口:“一,青丘云狐一族是否真的滅亡,你們需要確定一下。狐皇覺得,可能有族人存在。當年被流放時,族人多少逃了些。”

  假城隍頓了頓又道:“二,涂山狐族的后人去了哪?她要見那群狐貍。當然,如果融入了你們的族群,狐皇說仇恨可以放下。但必須把擁有直系血脈的涂山氏交出來,她有話要問。”

  兩只狐貍對視后,關瑤先開口道:“回稟老祖宗,涂山氏與我白山狐族并無瓜葛,我會全力幫助尋找。”

  李可也道:“我祖上乃西岐野狐,當年武王滅商,帶了些修行之術回到西岐,送給了族里先輩,才有我西岐李氏,我也會全力幫助尋找青丘、涂山狐族下落。”

  黑暗中,巨大的狐貍睜開眼睛,望著面前兩只小狐貍,慢慢將眼睛閉上。

  假城隍道:“狐皇信任你們。”

  “謝老祖宗!”

  “好了,歇息幾天就出發吧。”

  假城隍說完,化作爛泥,消失在大殿。

  兩只狐貍走了,大殿又靜如鬼蜮。

  圓月高照,狐貍抬頭,大殿頂上原先的藻井被拆掉,一束月光灑下,正對她趴的地方。

  冷清的月色,顯得它有些孤獨。

  一個聲音響起,狐皇的視線轉向殿外。

  “所以……你到底殺沒殺淮澤鬼王?”

  來者是個青年,青年話音剛落,整個人坐在一處狐裘軟塌中,一條玉腿搭在他身上,白皙的女人斜眸望向秦昆,輕笑道:“你猜呢?”

  秦昆感覺到狐皇的手順著自己的衣衫伸了進來,他望著剛剛假城隍消失的地方,不確定道:“你……拿走了他的因果線。所以你對因果之力的領悟是……操控傀儡?”

  操控傀儡,就是魅術的一種。

  在十死城幾位神中,都有各自對因果之力的領悟。

  秦昆見過暮神的琴,見過白神的網,那么狐神的傀儡……應該就是她的招牌了。

  玉體橫陳的美艷女子沒有回答。

  她不知道從哪摸出一面鏡子,照著自己的面孔哀嘆:“我的面貌一直在變……”

  “你想說什么?”

  “你可知道,我的魅術中,能變成你喜歡的人。”

  秦昆一怔。

  女人繼續道:“但在你面前,我的面貌并不固定,所以……你是薄情的人吧?”

  “那倒不是。”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

  秦昆望去,與狐皇對視,片刻后,狐皇眼睛已經出現綠光,秦昆卻仍舊如常。

  “唉……送你了八條尾巴后,終究是我魅術不夠了。”

  此時此刻,秦昆也不禁動搖。

  她很美。

  自己怎么不動心呢?

  秦昆倒是不在乎對方魅力夠不夠,只是有些害怕自己到底還行不行。

  我特么在食為天把豆腐吃多了嗎?

  怎么現在連吃豆腐的念頭都沒了?!

  看著秦昆表情嚴肅了起來,狐皇問道:“你專門來此,就是為了問那個爛泥鬼死沒死?”

  “這是其一。”

  “其二呢?”

  “十死城出現了。”

  狐皇皺眉。

  “云露或許也會來到這個世界。”

  “你絕對不能讓她來!她攜帶那么多因果降臨這里,會遭天譴的!”

  狐皇緊張了起來。

  似乎她知道一些秦昆不知道的禁忌。

  秦昆道:“所以我恐怕要去阻止。為了云露,你告訴我一些因果絲的運用之法,不過分吧?”

  “對因果之力的領悟,每個人都有不同。我只能告訴你一些我領悟的。你應該知道,那個東西很可怕……它會給你帶來無窮的力量,也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

  “不行,你必須告訴我其他人領悟的因果之力。在十死城那么多年,我不信你不清楚他們的手段。”

  狐皇沉默。

  隨后淡漠道:“秦昆,我的因果線缺了一段,你應該清楚……十死城那場變革前,你把我帶出來的。”

  秦昆笑道:“我清楚。所以后來的暮神、白神、血神、蟲后你都沒見過他們的手段。但是……你自己是怎么把缺失的那一段補回來的?!”

  秦昆眼神無比凌厲。

  狐皇終于露出吃驚的光芒。

  “你能看到我的因果線?!”

  秦昆沉默。

  “不可能!那是只有站在高處的人,才有的本事!”

  “別廢話,你有辦法返回十死城,是嗎?”

  狐皇忽然笑了。

  她都沒發現,秦昆的境界居然變得如此恐怖。

  “你的天趣眼,果然厲害。”

  秦昆皺眉。

  “天趣眼?這是什么?”

  “想知道,拿條件來交換。”

  “是我帶你出十死城的。”

  “我給了你八條尾巴,我們之間誰都不欠誰的!”

  秦昆道:“好,你告訴我天趣眼和因果之力的運用,我告訴你涂山氏可能的下落。”

  此刻,狐皇玩味的笑容終于收起。

  “你……知道……涂山氏的下落?”

  秦昆重新掌握了局面:“你找到她們,真的想報仇嗎?”

  “不……我只是想看看她們。”

  狐皇眼神變得幽怨。

  “說實話,當年姒文命在青丘和涂山間選擇了涂山,我沒能嫁給他,整個氏族為此,被大水淹沒,許多族人開啟了復仇,阻止他的治水大計,結果被流放。”

  “你沒經歷過那場浩劫,所以你不知道,那時候誰能嫁給他,誰的家鄉就會免受水患。”

  “我很失落,但……我是喜歡他的,我從沒很過他,這次回來……我想看看涂山的后人,問問她們在那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狐皇說罷,一個女子聲音響起。

  “發生了什么……當然是一些可怕的事。”

  女子款步走來,一身嫁衣,狐皇望去,呢喃道:“一只……棺靈?”

  下一刻,狐皇眼睛瞇起,發現那嫁衣鬼搖身一變,成了她最想念的……女兒?

  “你那具棺里葬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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