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說完,拿給一個文本遞給朱栩。≌雜≯志≯蟲≌
朱栩翻開看了看,內容相當簡潔:泰.安府,景正元年,大旱,請減稅二成,日期是景正元年,二月。
“未卜先知啊……”
朱栩眉頭動了動,不由得笑了,這泰.安府在年初的時候就預知了會有大旱,大旱的程度,提前寫好奏本,準備隨時呈遞上去。
他大概也明白了傅昌宗為什么克扣賑災錢糧了,傅昌宗知曉下面的人在欺騙朝廷,可天下這么大,沒有辦法一一核實,查證,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穩住地方,相安無事。
這件事情上,傅昌宗說不上對,可要是糾錯就顯得他這個皇帝太過苛刻,無法體諒朝臣的一片赤誠為國之心。
好在‘政改’已經過關,朱栩可以大刀闊斧的對中下層進行清洗。
“走吧,去濟.南,朕想看看鷹揚軍的軍容!”朱栩收起這道文本,淡淡說道。
吳襄抬手,道:“微臣遵旨!”
剛走一步,朱栩又道:“老曹,你去船上,一千神機營跟著朕,其他原地待命。”
“遵旨!”曹變蛟毫不猶豫的道。
曹化淳神色微怔,旋即若有所思的道:“遵旨。”
朱栩上了馬車,在神機營與吳襄兩千兵馬的護衛下,開拔向濟.南。
曹化淳看著大軍的背影,剛才的若有所思陡然透亮起來,沒有猶豫,轉身回返,他要去船隊繼續迷惑所有人,同時看看會不會有人在船上對‘皇帝’動手。
在朱栩秘密進入鷹揚軍的時候,他的密旨也終于進入了司禮監。
班房內,劉時敏坐在桌前,將一道道飛鴿傳的信攤開,一一看去,仔細審視,臉色越來越凝重。
畢自嚴出京巡視河道,申用懋出京督查全軍,他要出山海關慰勞遼東軍民。
這就是等同于……內閣空了!兵部空了!司禮監空了!
劉時敏直覺口干舌燥,他在宮里多年,在司禮監歷經天啟,崇禎、景正兩朝,對朝局異常的敏感,尤其是對景正皇帝,他更是知曉!
這樣一道旨意,整個北直隸都將成為地獄!
劉時敏一向鎮定,此刻心臟劇烈跳動,頭上經不住的冒出冷汗來。
他雙手顫抖的拿著這幾道密信,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他身后不遠處,一個內監站在柜子邊上的陰影處,微低著頭,無聲無息,仿若不存在。
劉時敏這個時候如芒在背,雖然這個內監沒有抬頭,可他還是感覺到了,心神猛的一凜。
好一會兒,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肅謹道“奴婢遵旨。”
那個內監對著劉時敏微微躬身,悄然退出了劉時敏的班房。
劉時敏深吸一口氣,拿出一道空白圣旨,提筆就開始寫起來。
沒多久,四道圣旨就寫完了,等墨跡干了,他起身前往御書房,蓋印。
在御書房前站班的馮祝詳細檢查一番,在他的注視下,蓋完印,這才算完整的圣旨。
最先接到旨意的是畢自嚴,待劉時敏一走,他與孫承宗對坐,面面相覷。
朱栩這是非常直接的陽謀,孫承宗自然看得出,他倒是一點都不擔憂,看著畢自嚴道“畢大人,此番出京,想必要耽擱長久一點了。”
畢自嚴微微搖頭,心里有些難以言說。
皇帝的行事是越來越沒有章法,將祖制,基本的規則都踩的支離破碎,這一次,怕是整個京城都要天翻地覆。
“你說,皇上到底要做什么?”畢自嚴抬頭看向孫承宗,表情似忍不住的問道。
孫承宗聞言就皺眉,他現在也越來越看不懂皇帝。
在過去,他的目標異常的明確,建奴,宗室,勛貴,東林等等,行事雖然都是謀定后動,可往往顯得粗暴,所有行為目的都能一目了然。
可現在呢,這么大的動靜,真的只是為了‘新政’的順利實施,殺雞儆猴嗎?順手再清除閹黨?
他們都已經不相信了,皇帝做一件事絕對不會為了簡單一個目的,這件事如此浩大,肯定不會這么簡單!
孫承宗想了又想,心里有些沉重,面色不動的道“不論任何,景正中興在即,你我都應該勠力同心,協助皇上完成大業!”
畢自嚴好一陣子才點頭,剛要說話,許杰就進來道:“大人,申尚書求見。”
畢自嚴與孫承宗猛的對視一眼,旋即道:“快請。”
申用懋急匆匆而來,手里拿著一道圣旨,一進門顧不得見禮的道:“二位閣老,皇上傳旨,讓下官即刻出京,巡查全軍。”
畢自嚴與孫承宗頓時變色,還不等他說話,許杰又進來道:“二位大人,剛剛司禮監透出消息,劉公公將出京,前往遼東慰勞軍民。”
這次不止畢自嚴,孫承宗了,申用懋臉色也在變。
劉時敏坐鎮皇宮,是一顆看不見的定海神石,他要是出京,皇宮就真的空了,皇帝的意志就等同于完全消失!
許杰話音剛剛落下,一個侍衛進來,道“稟報幾位大人,東廠那邊傳來消息,皇上下旨,命魏忠賢即刻清查幾件大案,若再有拖延,三天內,立逮不赦!”
這會兒孫承宗,畢自嚴兩人都坐不住了,身體緩緩站起來,目露駭色的看著身前的幾人。
申用懋,許杰也都神色驚恐,不能控制。
許杰壓抑不住的慌亂,看著畢自嚴道:“大人,這么一來,整個北直隸都將是魏忠賢的了……皇上這是要做什么?”
畢自嚴與孫承宗剛剛還算鎮定,這會兒是徹底慌亂了。
皇帝有信心,不管不顧的將北直隸交給魏忠賢折騰,可他們不能!
魏忠賢如果亂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死多少人,壞多少規矩,天啟四年的舊事決不能重演,再不能出現一本《三朝要典》!
申用懋很快回過神,還是著急的道:“二位大人,下官若一出京,巡防營必然落在閹黨手中,現在到底該如何,總要有個辦法?”
兵權這種事向來敏感,尤其是現在京城唯有巡防營的實力最強,別說是居心叵測之人,哪怕是朝廷忠臣,也沒有誰就敢放心!
畢自嚴一向主持政務,看向孫承宗道:“孫大人久在軍務,可有什么辦法?”
孫承宗沉吟了半晌,搖頭道:“兵權……皇上向來控制的極嚴,若是往常我以‘緊急事態’為由倒是可以調附近的兵馬……現在不行!”
幾人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皇帝刻意調走兩大營,只怕是早就防著他們調動其他軍隊了。
畢自嚴坐在桌前,凝目望著外面,如同老僧坐定般,腦海里飛速轉著念頭。
申用懋與許杰都是熱鍋上的螞蟻,心里擔憂都快要無法自控。
魏忠賢是什么人,當初死在他手里的,閣老,六部尚書還少嗎?莫不是還要再來一次,那他們這些大臣還有何顏面立在朝堂之上?
孫承宗倒是不著急,他對朱栩有信心,雖然看似沒有任何防備,這才最可怕的。
魏忠賢不是傻子,現在真正擔憂的,應該是他!
畢自嚴腦海如閃電的思忖半晌微笑著對申用懋道:“申大人不用擔心,皇上自有安排,這么做,未嘗不是想要保全你。”
申用懋一怔,抬手道:“大人……”
畢自嚴微笑,神色自信的道:“既然皇上說了是‘即刻’,那申大人今天就離京吧,無需再來稟報,該交代給曹欽程的認真交代一番,其他的,無需過多在意。”
申用懋有些不明所以,剛才還憂慮叢叢,現在怎么就突然如此斬釘截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