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一處酒樓。
熊廷弼長身而拜,朗聲道“下官熊廷弼,拜見惠王殿下!”
朱栩看著熊廷弼,腰大膀圓,一身干凈的常服,面容帶笑,頗有些意氣風的味道。
朱栩心里失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站在他身前,背著雙手,擺著架子道:“熊大人剛剛出獄,本王這么快找你是不是找的太急了?”
熊廷弼顯得很是爽朗,笑著道:“殿下于熊某有救命之恩,下官理當早些拜訪。”
朱栩看著熊廷弼,目光微動,這位熊大人他了解不多,他這樣的作為到底是生性如此,還是有意試探什么?
朱栩笑了笑,繼續擺著架子道:“那熊大人,可帶了什么謝禮?”
熊廷弼一怔,轉頭看向身邊不遠的曹文詔。
曹文詔站在那,微低著頭,仿佛沒有看到。
熊廷弼旋即大笑,抬手道:“讓殿下見笑了,下官為了此次脫身已經花光了家財,待過些日子,熊某定然重謝殿下!”
朱栩點頭,道:“好,本王為你出了四萬兩,另外其他打點,七七八八的十萬兩,加上你的謝禮,二十萬兩。黃金的話,十萬兩就行。”
熊廷弼看著朱栩一本正經的臉色,神色終于變了,十萬兩黃金,他的所有家產加起來十分之一都沒有!
同時,他也看出來了,是他小覷了這位小殿下了。
熊廷弼收斂態度,恭敬的給朱栩再次行禮,同時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遞過來,道:“是下官冒昧,這是十萬兩銀票,還望殿下笑納。”
朱栩瞇了瞇眼,從他手里接過銀票,翻看著,很是認真的數了數。
熊廷弼越不敢造次了,之前大聲說話大口喘氣沒有了,表情很是有些緊張。
朱栩數完,微微頜,道“十萬兩一分不少。”
熊廷弼神色正經,抱拳對著朱栩恭敬的道:“還望殿下指點,下官該如何復出?”
朱栩暗自好笑,這位熊大人果然不是常人,剛出獄就想著復出了。
他故作沉吟的轉身,在桌子里的凳子上坐下。
曹文詔連忙過去就要倒水,熊廷弼卻搶先一步,拿起茶壺倒好水,有些殷勤討好的遞給朱栩道“殿下請喝水。”
朱栩笑著點頭,倒也不是頑固不化的石頭,喝了口茶,抬頭看著他道:“你認為,以遼東的局勢,我大明該如何做?”
熊廷弼知道考驗來了,眉頭擰緊,沉思一陣,肅色開口道:“下官認為,我們應該守!”
朱栩神色不變,道:“守?現在滿朝堂的大人都是想著如何收復沈、陽,平定遼東,你卻只是想著守?”
熊廷弼臉色越的認真,看著朱栩道:“殿下,遼東地廣人稀,金人的騎兵縱橫,來去無蹤。我大明沒有騎兵,而且軍紀渙散,從上到下盡是怯戰之心。是以,下官認為,現在當務之急,是固邊而守,內修軍政。”
朱栩不動聲色的點頭,這個觀點倒是符合他的口味,要是他喊出幾年之后袁崇煥的‘五年平遼’,他非得一腳將他踹出去不可。
朱栩略感興趣的看著他,微笑道“除了內修軍政,還有其他嗎?”
熊廷弼見引起了惠王殿下的興趣,沉著一口氣,道:“下官認為,應該籠絡韃靼人,讓他們不斷侵襲金人,彼此消耗,待我大明軍力恢復,此消彼長之下定然可一戰平之!”
這個時候的明人還是很自大啊。
朱栩心里感慨,不過自信總比自卑好,對熊廷弼的話不置可否的道:“熊大人可知道,最近彈劾朝鮮毛文龍毛大人的折子很多?”
朱栩話音落下,邊上的曹文詔心里頓時恍然,一切都串連通了。
‘原來殿下是想讓熊大人去朝鮮……’
曹文詔看了眼還在沉色不語的熊廷弼,心里暗自高興。雖然不如之前的平遼總督,但畢竟是戴罪之身,這樣的復出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熊廷弼隱約也猜出了朱栩的意思,試探著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讓下官去替換毛大人?”
毛文龍在朝鮮肆意妄為,囂張跋扈,做了不知道多少出格之事,吃空餉,殺良冒功,甚至欺辱朝鮮上下,早就引起朝堂上的不滿,彈劾之聲一直不絕,若不是蓬萊巡撫袁可立保著,只怕早就被抓回來砍頭了。
朱栩想的更多的是不能讓朝鮮那邊牽制作用失去,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去組織,雖然不能指望有太大作用,但至少要讓金人顧忌,不能全力南下。
“不錯。”朱栩點頭,目光直視他。
熊廷弼臉上有些猶豫,去遼東他不怕,只是接替毛文龍去做些練兵的事,總是有些被閑置或者大材小用的感覺。
朱栩也不急,沒有出聲,等著他回復。
一陣子之后,熊廷弼目光一定,道“殿下,熊某愿意去,還望殿下為我籌謀!”
都是有野心的人。
朱栩心里嘖嘖的自語,旋即笑著站起來道:“好,那熊大人回去之后,聯絡一下親舊,給毛大人來一波大的吧。”
熊廷弼也不說拖泥帶水的人,抱拳躬身道:“如果能夠成行,下官定然感激不盡!”
朱栩微微頜,沒有多說,道:“老曹,送熊大人出去。”
曹文詔答應一聲,便道:“熊大人請。”
熊廷弼還有很多話想問,見如此也只好告辭,順著曹文詔的手下了樓。
剛到門口,熊廷弼就攔住曹文詔,看了眼樓上,低聲問道:“文詔,你老實告訴我,真的能成嗎?”
曹文詔失笑了聲,道:“大人盡管放心,殿下只要肯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熊廷弼松了口氣,道:“好,我信你。真的要成了,日后殿下有所吩咐,熊某絕無二話!”
曹文詔剛要開口客套,突然心里猛的一動,心里突兀的冒出一個震驚的念頭:殿下在布局遼東!
再聯想火器大炮一系列,曹文詔越肯定了,本來到了嘴邊的話改口道:“大人還是要做些事情讓殿下看的。”
熊廷弼剛才的話是出乎于心,卻也不是要投誠,但聽著曹文詔招攬的話,稍稍一怔的道:“請殿下,熊某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