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超一臉堅定，眼中霧氣升騰，卻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七八歲的孩子沒哭，謝凱哭了。
他有些無法面對這樣堅強的孩子。
少年強，中國一定也很強。
未來，可期。
看著謝凱抹眼淚，屠浪紅著眼睛，哽咽地對謝凱說到：“心理素質過硬，是一名合格飛行員苗子，要不給基地說說，我當他監護人，一定把他培養成最優秀的飛行員……”
屠浪作為一名心理素質過硬的老油條飛行員，這時候，淚珠同樣無聲地滑落。
“飛行員叔叔，我哥說了，咱農村娃，命賤，不值錢。國家的戰機，那是中國人挺直脊梁的保證。我爹曾經也給我哥說，好好飛，要不然，他在朝鮮挨的空中轟炸，還會持續……”
“放屁，你給老子聽著，任何一名飛行員，都是國家花費遠比戰機價值更高的代價才培養出來的！你要想成為飛行員，必須改變想法！人在，才能守衛祖國藍天。否則，再多戰機，沒有飛行員，也是上不了天的！”
謝凱幾乎是哭著咆哮出來的。
這個小男孩，給了他太大的觸動。
這是所有飛行員想法最直接的反應。
國家窮，戰機就寶貴。
可飛行員們不曾想過，他們的經驗遠比戰機更寶貴。
戰機損失了，只要有技術，有生產能力，就可以不停地制造出來。
一名優秀飛行員，需要的條件太苛刻了。
犧牲的楊超，不過才25歲，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
那是基地第一批非老油條試飛員，也是藍軍第一批真正的在編飛行員，模擬藍軍作戰的飛行員。
航校畢業到被404選拔，僅僅只有4年時間，飛行時間，累積3200小時！
平均每天飛行時間，超過2.19小時！
這樣的飛行時間，那都是錢耗出來的，戰斗機一起飛，一個小時好幾萬。
楊超這樣的飛行員，消耗了上億元的經費才培養出來。
結果，為了一架生產成本兩千多萬的戰機，飛行員沒了，戰機也沒了……
謝凱之所以要求得到蘇聯米格29上面使用的K36D彈射座椅了。
飛機上沉默了。
謝凱的怒吼，讓楊二超無法理解。
飛機比人命貴，這是他爹告訴他的。當初抗美援朝戰爭，國家沒有戰斗機，美帝飛機炸著他爹他們的部隊玩兒……
然后，他哥成了飛行員。
在他哥成為飛行員那年，被美國戰機炸斷腿的老楊認為，他家一個飛行員不夠，得再生一個飛行員。
然后，那年，有了楊二超……
謝凱已經哭得不成人形，屠浪都紅著眼無法說話。
楊二超很小，講得卻是很流暢。
講著講著，他自己都哭了。
“哥哥，我哥說了，國家窮，戰機少，飛行員必須保護好自己的戰機。最開始我哥很調皮……”楊二超開始給謝凱講述楊超的成長經歷……
楊家兄弟的爹，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而且還是屬于被美國空軍轟炸最多的 C910飛機開始下降高度，即將在404的機場降落。
404研發的超7A第一次出現事故。
一出現事故，就是機毀人亡。
404高度重視，整個設計研發團隊及制造單位主管領導全部集中到404開會，討論分析事故原因。
必須分析出故障原因，否則整個項目都必須停下來。
研發出來這么長時間，超7A戰機都沒出現任何故障，出口數百架，各國飛行過程中都沒有遇到空中事故，基地的試飛大隊出現墜機，對整個項目的發展都是一個無法承受的打擊。
下飛機后，基地主管領導跟研發團隊都親自來機場迎接楊二超，最后把他安排在了基地招待所，派了專門人員照顧。
看著神情肅穆的眾人，謝凱嚴肅地說道，“超7A墜機，給我們項目帶來了沉重打擊。任何國家都不能保證戰機研發過程一帆風順……很多時候，甚至必須摔飛機才能得到一些數據……到現在，為了改型，進行的各種實驗，比原來強度大很多，危險程度也高很多。”
“試飛過程中出現墜機并不是無法接受的，無法接受的就是飛行員認為戰機比他們生命更寶貴！”
謝凱說到這話的時候，滿臉悲痛。
他也知道，不是飛行員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而是國家太窮，空軍戰機太少。
每一名飛行員在上戰機之前，都會被告誡，戰機的價值有多昂貴。
在國家窮的時候，戰機比飛行員值錢。
可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飛行員的經驗，根本不是錢可以買到的。
這種想法，并不是短時間就能解決的。
“這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大家算算，楊超同志在短短四年時間內飛行超過3000小時，這需要消耗多少成本。現在，人沒有了，他的經驗甚至都沒有傳遞下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之前他們都沒有考慮這樣的問題。
謝凱也不是無的放矢。
試飛過程中，研發團隊同樣也是要求試飛員優先保證戰機的安全，在萬不得已，才會命令飛行員彈射。
這一次，楊超出事，雖然試飛團隊下了放棄戰機的命令，楊超自己拒絕了，可下達命令的時候，也是比較晚的。
國內彈射座椅的性能也不是很好。
雖然從頭到尾楊超都沒想過彈射。
鄭宇成看著研發團隊的人，同樣說到：“一架戰機損失，我們是可以接受的。一名優秀試飛員犧牲，基地承受不起……出現墜機的結果，也不意外，已經到了該摔飛機來獲得參數的時候了。我們必須找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故障！讓楊超同志不白白犧牲……”
超7A從試飛到現在，從來沒出現問題。
不管是國內的試飛工作，還是出口到國際市場上的戰機，空中故障都很少，更不要說墜毀。
起飛前經過各種細致的檢查，所以一直都沒有出現這樣的狀況。
汪貴林看著超7A負責人霍海源，問他：“賀總，現在已經調查了幾天時間，是否調查清楚了故障原因？”
謝凱等人都看著霍海源，期待他給出解釋。
超7A從最開始立項到現在，經歷的時間并不長。
各種實驗卻沒少做，本身就以殲9為基礎，大量運用殲7上的成熟技術，研發速度很快。
速度快不代表各種實驗減少。
試飛過程中，并沒有哪方面的問題暴露，有什么問題暴露出來，也會快速解決。
在試飛過程中沒出現狀況，最終進行進一步大強度飛行試驗卻出現墜毀！
霍海源搖頭。
“現在依然沒有沒有找出故障原因所在。之前試飛，無論大過載機動，還是跨音速飛行，最大起飛重量飛行等都沒出現狀況……以前的不對稱構型科目——兩邊機翼各掛載不同重量武器試飛也沒出現問題，大機動動作一直都是常規訓練科目，在試飛大隊飛行過程中沒出現過意外，險情都很少……”
霍海源很為難，現在沒有找出超7A問題出在哪里。
戰機開發到現在，所經歷的試飛是為進一步改進，機動動作幅度越來越大。
交付前，各方面的飛行性能測試都已經檢查完畢，要不然也不能交付。
超7B已經組裝樣機，一旦超7A的故障無法解決，會導致超7B項目研發停滯。
謝凱看著霍海源，各位專家都搞不定，沒有找出原因。整個超7A團隊都在分析故障原因也沒結果，作為外行的他，更沒辦法了。
霍海源見汪貴林跟鄭宇成兩人都看著自己，只能解釋，“我們對失事超7A黑匣子進行了詳細分析，上面各種飛行數據都是正常的。”
霍海源的話，告訴404的大佬們，飛機各種飛行數據都正常，分析黑匣子也無法得到墜機原因。
整個會議根本無法繼續。
下來后，謝凱直接問霍海源：“賀總，黑匣子里的數據真沒任何問題？”
霍海源看著謝凱，直搖頭，他不知道為什么謝凱會不相信自己。
“從墜機后團隊到達，到現在都沒休息，一直在分析故障原因。各種數據都是正常的，飛機失控前也沒出現問題，飛行員楊超跟指揮塔臺的通話記錄也保留著……在最終的龍抬頭機動時失控，那都是最常規的飛行動作了……”
謝凱如此關注超7A的故障原因，就因為這款戰機一旦被發現是在設計過程中有嚴重缺陷，將會對龐大出口訂單造成嚴重影響。
謝凱總覺得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
現在對各種情況進行全面分析，居然沒找出原因，這就更讓人擔憂。
超7A副總李向紅看著謝凱，“謝凱，要不找蘇聯專家幫咱們分析分析故障原因？”
他這話頓時讓所有人怒視著他。
超7A戰機一旦讓蘇聯專家幫著研究數據，所有性能參數都將泄露。
霍海源第一個提出反對，“不可能！不能讓蘇聯專家了解超7A戰機的詳細數據。”
總工崔元甲也堅決反對讓蘇聯專家分析超7A數據。
“咱們自己的戰機，怎么能讓外國技術專家插手？”
謝凱看著提議的李向紅，這位副總既然在提，肯定有什么想法。
“李副總，你既然提出讓蘇聯專家參與分析，總得有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