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睜大了眼睛:“你說什么,他們想要攻打建康?連在吳地的北府軍都對付不了,就敢這么來?別忘了,天師道可不是北方騎兵,可以一日兩三百里神速突進,他們仗著人多勢眾,裹脅平民,但就是這些平民…………”
說到這里,慕容蘭一指城外,那一批批已經給圈在空地,圍坐成一片片的婦孺與俘虜們,往往幾百人,上千人,只需要十個八個軍士看管,就動都不敢動一下,說道:“可這些平民百姓,走得極慢,一天三十里都困難。你們北府軍就算跑得再慢,也不至于追不上他們吧。”
劉裕嚴肅道:“你看到的只是天師道的一面,在擴張時期,需要盡得吳地百姓,倒不是他們真的需要這么多人,而是另一種堅壁清野,就跟你們后燕對付北魏時的打法一樣,不留一糧一米給魏軍。只要民眾跟著自己,就不會再去為朝廷種地,那前來征討他們的大軍,吃啥喝啥?現在吳地絕收,江北六郡吃緊,桓玄又對建康實行糧食禁運,即使是黑手黨咬牙割肉動用存糧,又能撐上多久?”
慕容蘭若有所思地說道:“是啊,大軍作戰,其實就是打后勤,一旦沒了軍糧,那再強的戰士,也只有餓死,我們大燕雖然失了河北,但堅壁清野的打法,也讓魏國傷了元氣,來時四十余萬步騎,退回草原時已經不到二十萬,河北現在基本上是那些漢人世家們掌握,可以說,這仗打得是兩敗俱傷,若不是阿寶頭腦發熱,決戰失利,那可能現在大燕還能保存呢。”
劉裕笑道:“所以,如果要餓死北府軍,就得多裹脅民眾,而不是這樣四處攻戰,孫恩這回不用登陸,只要在島上再呆個一年半載,建康恐怕就不戰自亂,畢竟,他們有上次琰帥的吳地軍糧,足夠百萬民眾吃個兩年了。”
慕容蘭正色道:“那他們又為何要如此心急,非要主動出擊呢?難不成,你還能大造舟師艦隊,上島去捉他們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因為現在的情況變了,一方面他們上次大敗謝琰,打掉了手下們對于北府軍,對于大晉主力官兵的恐懼,現在就連那些跟著他們的無知婦人,都以為道爺們真的天下無敵了,如果避而不戰,會讓自己人離心的。”
“另一方面,大晉的情況也起了變化,桓玄看起來很快會對殷,楊兩人下手,無論是誰勝利,都會獨掌荊州,然后就是直取建康,而北邊的青徐地區,也出現了強大的南燕政權,現在北府軍到了吳地,江北空虛,胡騎隨時可以飲馬長江,甚至直取建康,如果再一味地拖延,就算自己不生亂,也許會有別的勢力攻取建康,那等于自己的起事,是為他人作了嫁衣。”
慕容蘭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是北府軍就是再差,劉牢之就是再想打打秋風,也不可能坐視他們攻取京城的,集結兵力之后,就會是全軍北上追擊,再說豫州的司馬尚之,包括江北的兵馬,還有京口,京城的留守部隊,也不是空氣,不會讓他們這么輕易得手的。”
劉裕嘆了口氣:“所以說就是兵貴神速,趕時間,他們想用姚盛和其他別帥的兵馬,以攻為守,把我和劉大帥困在山陰和這句章,他們主力卻是扔下婦孺老弱,只取精銳戰士,有個十萬左右,直撲建康,從吳興到建康這一路,也許有重兵布防,但他們可以繞過正面的防線,直取大江入海口處的滬瀆,在這里與舟師艦隊會合,走水路,在京口一帶上岸!”
慕容蘭倒吸一口冷氣:“這招絕啊,打下京口,就控制了北府軍將士的家人,田產,哪怕是這時候追擊他們的北府大軍,也會投鼠忌器,甚至于歸降叛軍,成為其鷹犬爪牙了。”
劉裕的神色凝重:“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據現在的情報,擊敗高雅之等三將的孫恩,盧循,徐道覆部,根本沒有向這句章方向運動的意思,直接就沖著海鹽去了,他們的目標,就是滬瀆,因為如果要從陸路直取建康,那應該是走吳興才是。”
慕容蘭咬著朱唇,沉聲道:“那你還在等什么,還不快點去海鹽?”
劉裕微微一笑:“放心,那里我有安排,羨之這會兒正在那里,我還留了兔子和蒯恩在那里,而希樂和無忌所部,也在吳興那里,實在不行,可以去支援。至于滬瀆那里,吳興太守袁崧,主動請命去那里鎮守,袁公雖然軍事不行,但是樂善好施,部下愿為效死,實在不行的話,固守不戰,堅持個十天半個月,還是可以的。”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勸你還是不要太大意,袁太守是個好人,但越是這樣,越是容易給妖賊算計,你看看他們,連這個姚盛都是如此地毫無人性,軍事上他們解決不了的,有可能會打平民的主意,只有你親自擋在他們面前,才能讓我安心。”
劉裕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道規,鳴金收兵,戰果檢驗這次暫停,所以將士按斬首三級領賞,現在,我要挑選人馬,馳援海鹽。”
劉道規點了點頭,奔了出去,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好了,公事說完,該說說我們的事情了。狼哥哥,不瞞你說,這回我回來,一是助你能平定妖賊,真正地取得兵權,二來,我是希望能把興弟給接回南燕,放在我小哥那里。”
劉裕的臉色一變,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愛親,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要帶走興弟?難道他留在大晉,有什么不安全的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們現在其實是把他留在黑手黨手里,雖然說他在徐羨之和夫人手上,但他們對付不了黑手黨,如果黑手黨想要對我們下手,興弟就是他們隨時可以下手的對象,太不安全了,只有我小哥那里,暫時安定,又沒有這些黑暗的勢力,可以讓她平安成長。”
劉裕冷冷地說道:“你就這么顧你們慕容家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我們的女兒為人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