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慧瑩沒有從事地下工作,或者徐慧瑩沒有加入獵手情報小組,那他們屬于兩條線,她當然不能知道朱慕云的身份。
可現在,經過研究,組織上決定,讓徐慧瑩的組織關系轉入獵手情報小組。她自然可以與朱慕云見面了,如果再不讓她知道朱慕云的身份,也是對她不負責任。
“這里條件比昨天還要好,大娘也很熱情。”徐慧瑩笑著說。
當然,解放區住的地方再好,也算不上舒坦。但是,這里的革命氣氛,以及老百姓那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深深地感染了她。這里的人們生活有奔頭,這里的人們,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今天晚上,朱慕云與她交流情報,徐慧瑩心里確實有想法。她真想讓邊明澤把朱慕云抓了,哪怕他是自己的丈夫,哪怕他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爹。
沒入黨之前,徐慧瑩對“公雞”有一種盲目的崇拜。甚至,還期望能嫁他。可是,入黨之后,她很鄙視自己這種幼稚的想法。
如果有徐慧瑩現在還有崇拜對象的話,應該是一直沒有暴露過的“獵手”。這個人,不但是她的入黨介紹人,也是一位傳奇的地下黨員。
昨天晚上,徐慧瑩還向邊明澤提出,回到古星后,能否見見“獵手”。自己作為一名獨立情報員,在工作的時候,還是會有問題。
“那就好,你在這里的時間,以后都住在王大娘家。她是軍屬,三個兒子全部送到了部隊,其中,有兩個已經犧牲了。”邊明澤緩緩的說。
“啊。”徐慧瑩低聲驚呼,她沒想到,這個樸素無華的大娘,竟然為革命犧牲了這么多。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曾山到了下竹山。并且,昨天晚上,我們見面的事,他也知道了。”邊明澤突然說。
“什么?”徐慧瑩吃驚的說。
“幸好,我們及時掌握了這個信息。今天晚上,讓你住到這里,也是方便我們見面。”邊明澤說。
從朱慕云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非常吃驚。因為,他昨天晚上與徐慧瑩見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也就是說,傳遞消息的,很可能是身邊的人。
今天晚上,徐慧瑩搬出來后,邊明澤馬上安排了另外一位女同志住了進去。他要求那位女同志的穿著打扮,要與徐慧瑩有幾分相像。目的,也是為了最后確定曾山的內線。
這種關鍵的情報,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一旦泄露,邊明澤幾乎能馬上斷定,問題是出在誰身上。
“但曾山怕沒有這么容易釋懷。”徐慧瑩擔憂的說,像曾山這樣的老牌特務,一旦對某人,或者某事起了疑心,會有一輩子來驗證的。
“沒事,有‘獵手’在,此事一定會完美解決。”邊明澤微笑著說。
“‘獵手’?邊部長,我能與他一起工作嗎?”徐慧瑩眼睛一亮,高興的說。
“經過組織研究決定,你的組織關系,將轉到獵手情報小組。現在,我代表組織,找你正式談話,征求你的意見。”邊明澤正色的說。
“我沒意見,一切聽聽從組織安排。”徐慧瑩堅定的說。她心里一百個愿意,這說明,自己又能和同志一起戰斗了。
“獵手情報小組的前身,是野草情報小組。”邊明澤介紹著說。
“我知道‘野草’,也知道‘獵手’,他還是我的入黨介紹人。”徐慧瑩笑著說,野草情報小組,也是赫赫有名的。
“‘野草’其實就是‘獵手’,而‘獵手’正是獵手情報小組的組長。以后,你歸他領導。”邊明澤緩緩的說。
“是。”徐慧瑩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說。“獵手”是她的入黨介紹人,在他的領導下工作,她自然不會有意見。
“‘獵手’也來了。等會,他會與你談話,并且向你交待今后的工作。”邊明澤突然說。
聽到邊明澤的話,徐慧瑩臉上露出驚喜交集的神情。“獵手”竟然要與自己見面了?這可是向往已久的事。
自從許值犧牲后,她就像一個孤雁一樣,只能獨自飛行。雖然與組織還保持著聯系,但身邊連個可以說話的同志都沒有,實在太憋悶了。
邊明澤原本想當面把朱慕云介紹給徐慧瑩,可是一想,他們之間已經認識多年,還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還用自己介紹嗎?
甚至,自己待在這里都沒必要。年輕人不是都喜歡浪漫么?朱慕云與徐慧瑩的正式見面,不就是最浪漫的事么。這是革命的浪漫,是共產黨的浪漫,也是最幸福的浪漫。
邊明澤走出去后不久,徐慧瑩又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而且,這腳步聲,似乎還有些熟悉。徐慧瑩的心跳,迅速開始加速。
兩重三輕的敲門聲,讓徐慧瑩心猛烈的跳動著。她走到門口,迅速將門打開。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朱慕云。徐慧瑩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難道……,朱慕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突然想到曾山,朱慕云的出現,是不是意味著,軍統已經要與自己攤牌了?
“請問,你有《新青年》嗎?”朱慕云借著房內微弱的燈光,仔細觀察著徐慧瑩的神色。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說廢話之時,馬上說出了接頭暗號。
“你……,你……”徐慧瑩聽到這話,張口結舌。這句話怎么這么熟悉呢,她猛然一驚,這正是“獵手”與自己接頭的暗號啊。
“請問,你有《新青年》嗎?”朱慕云走進房內,順手將門關上,扶著徐慧瑩的香肩,再次問。
“沒有,《新華日報》可以嗎?”徐慧瑩終于回過神來,顫抖著說。她突然明白了,朱慕云就是獵手,就是共產黨的王牌特工。
軍統的“三老板”、“公雞”、“鵝”、“鵝卵石”、“木匠”,共產黨的“副科長”、“野草”、“獵手”,竟然是同個人。徐慧瑩既覺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天底下,哪有這么多王牌特工呢。共產黨和軍統,都有王牌特工潛伏在敵人內部。自己早就應該想到,要不然,“獵手”怎么會成為自己的入黨介紹人呢?許值又怎么會找上自己呢。看來,這一切都是朱慕云安排的。
“可以,是今天的報紙嗎?”朱慕云繼續對著暗號。
“明天的。”徐慧瑩白了朱慕云一眼,一臉幽怨的說。
她突然覺得,朱慕云不那么討厭了。這個相貌平凡的男子,竟然將日本人和軍統,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樣的男人,怎么可能普通,他應該是立于天地間的奇男子才對。
“徐慧瑩同志,你好。”朱慕云將門關上后,微笑著說。
“北平、上海那些靠演戲為生的明星,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徐慧瑩在激動之后,突然對朱慕云心生不滿。她拍了一下朱慕云伸出了手,轉身背過了身子。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一點口風也不露。現在,還要以領導身份來跟自己談工作。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像個傻子似的,被朱慕云玩耍了好幾年了。
可笑的是,自己還一直沾沾自喜。之前以前,成功的潛伏在了朱慕云這個漢奸身邊。現在又認為,自己臥底在朱慕云這個軍統古星辦事處副主任家里。
但現在,她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朱慕云精心安排的。什么潛伏,什么臥底,只是一場游戲罷了。
“組織沒讓我表明身份,我絕對不能告訴你。地下工作的原則,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你參加共產黨的事,不也沒有告訴岳父岳母嗎?”朱慕云誠懇的說。
他當然知道徐慧瑩心里有氣,不管誰換成,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后,心里都會不舒服。李邦藩得知他的軍統的身份后,氣得上吊自殺。不知道以后鄧湘濤,知道他精心培養的得意門生,竟然是共產黨的王牌特工時,會不會氣得一頭扎進古江呢。
“好吧,是我自己沒用,沒看早點識破你的身份。”徐慧瑩賭氣的跺跺腳,說。
朱慕云雖然說得有道理,但她心里還是很不爽。已經兩次了,自己都沒能看透朱慕云的身份。
“從現在開始,我對你將毫不保留。”朱慕云緩緩的說,既然吸納徐慧瑩為獵手情報小組的成員,他就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最親密的同志。
“那你介紹一下獵手情報小組吧。”徐慧瑩說。
“此事以后再說吧,目前我們要注意的是曾山。昨天晚上,他已經知道你與邊部長見過面。今天晚上,我與曾山接頭時,向他提出,你的身份可能暴露。因此,最壞的打算,是你的身份被共產黨識破,不得不回古星。當然,我們要盡力爭取好的結果。”朱慕云說。
“今天晚上你與曾山接頭了?”徐慧瑩驚訝的說,自己對曾山之事一無所知,而朱慕云竟然與他接上了頭。
“上午我們就見了一面,下午我將下竹山的地形圖給了他。”朱慕云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跟徐慧瑩說了。
“那就好。”徐慧瑩聽到朱慕云為自己打的掩護,終于松了口氣。只要事情還有挽回的可能,她就不用太擔心。
“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鄧陽春和沈云浩還沒出現呢,說不定,他們就躲在哪個黑暗的角落里,在默默注視著我們呢。”朱慕云提醒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