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羅澤謙無需后悔。哪怕他再提前一個小時離開,也是無法撤離的。早在下午,他的住處就被監視起來了。就算羅澤謙那個時候撤離,都已經沒有機會了。
“不要慌,從后門走。”羅澤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所有的一切,全部舍棄,羅澤謙帶著熊秉厚、汪永華,迅速從后門撤離。這個地方,是羅澤謙精心挑選的。后面是條小巷子,幽靜、偏僻,夜幕下,雖然漆黑一團,但給人很大的安全感。
他們三人,摸黑朝外走時,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柱,照射在羅澤謙臉上。他雙眼陡受強光刺激,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羅站長,久違了。”李邦藩早就見過羅澤謙的照片,看到本人時,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此時的李邦藩,很是得意。親手抓到了軍統古星站站長,這是多么大的榮耀啊。在一刻,他的功績終于追上了姜天明。
朱慕云趕到古昌的時候,汪清海和時棟梁親自在城門口迎接。今天朱慕云可是帶著特殊任務來的,代表的是日本人。他們已經接到綏靖公署的通知,朱慕云將負責這次調查。并且警告汪清海,一定要保護好朱慕云的安全,否則后果自負。
“慕云老弟,半夜辛苦你來,實在是慚愧。”汪清海以為朱慕云是一片好意,連夜趕來古昌,簡直是有情有義。
“師座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半個六師的人。為了六師的事,當然要兩肋插刀。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六師有難,而無動于衷?這可不是我的作風。”朱慕云忙不迭的說。
“好,好。”汪清海哈哈大笑,拉著朱慕云的手,請他進了自己的車子。
朱慕云的調查,第一件事擺上麻將桌,有什么事情,可以說打麻將邊談嘛。不管什么事情,只要雙方有誠意,都能談成的。但麻將就不一定了,少個人,還真的玩不成。
對朱慕云這樣的要求,汪清海當然不能拒絕。今天晚上,朱慕云一個人單挑六師的汪清海、林君陽和時棟梁。而且,玩的很大。更而且,朱慕云是唯一的贏家。
一直到天亮,朱慕云都沒跟他們說起寫信給新四軍,以及停戰之事。朱慕云不說,第六師的人也不問。朱慕云是個很懂套路的人,他主動提出要打牌,必定是胸有成竹。
“師座,天亮了,是不是先休息?”朱慕云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他贏的錢,粗略估計,已經過萬。做人不能太貪心,點到為止即可。
“好,休息。今天你是客,主隨客便。”汪清海笑了笑,只要朱慕云高興,不管他想玩什么名堂,第六師的人都奉陪。
“慕云,就在我的別院休息一下如何?”時棟梁等汪清海和林君陽走后,問。
時棟梁與朱慕云不但是朋友,還是商業伙伴,他們之間私下之間說話,就不用這么多顧忌。昨天晚上,見到時棟梁后,他就想找機會跟朱慕云溝通,這也是汪清海交給他的任務。然而,朱慕云一到,馬上提出打牌,當著汪清海的面,有些話是不好說的。
“也好,但我還要去趟八鋪街的憲兵隊,在古昌的這段時間,就在那里休息了。”朱慕云說,就算他是來幫第六師解決問題的,但是也得防備第六師對他起歹意。
況且,還有杜磯呢。這個曾經的古昌大隊大隊長,身手了得,時棟梁軍需處倉庫,看似防備森嚴,但杜磯也是政保局的人,軍需處絕對不會防備。
“這次六師損失慘重,如果再讓日本人懷疑,斷了支援,以后你再想見到哥哥,怕是得在陰間嘍。”時棟梁不管朱慕云在哪休息,只要能單獨跟他訴訴苦,私下溝通一下,就足夠了。
“沒這么嚴重吧,六師雖然損失了一點人馬,可新四軍也沒能占到便宜。聽說死了個團長,第二縱隊的政治部主任也死了,這都是實打實的戰績。”朱慕云狐疑的說。
“機炮營是六師火力最強的一支部隊,被新四軍全殲。這可是師座的王牌啊,但在新四軍面前,跟紙糊的一樣。現在,這些武器落到新四軍手里,反過頭來攻打我們。此消彼長,我們的力量對比,又發生了顯著的變化。至于新四軍死的那兩名高官,只是死于流彈,不能說明什么。”時棟梁嘆息著說。
現在的六師,已經不敢與新四軍正面對抗。侏儒嶺一線的陣地,幾乎全部落入新四軍之手。想要以六師的實力奪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此次本清課長和局座讓我來調查信件一事,我想聽聽時兄的說法。”朱慕云聽著時棟梁的介紹,心里暗暗得意。
要說做生意,還是新四軍更強,一個機炮營的武器,需要多少錢才能購置?朱慕云雖說身家不菲,但那些錢,不要說買一個機炮營的武器,哪怕就是一個機炮連都不可能。
“新四軍氣勢如虹,僅憑六師之力,如何抵擋得住?師座就想了個主意,給新四軍寫了封信,言明響應新四軍的號召,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可哪想到,此事不久后就傳得沸沸揚揚,我們調查,消息肯定是從新四軍那邊走漏的。”時棟梁哭喪著臉,汪清海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但沒與新四軍修好,反而讓日本人對他懷疑。
“師座為何不回古星,當面向日本人解釋?”朱慕云問,他來古昌之前,取了董廣寧的情報。雖然家里沒說明六師信件的緣由,但組織上也給獵手情報小組下了任務:阻止或遲滯日偽支援六師三天。
組織上之所以會給朱慕云這個任務,是因為知道他與六師的淵源。這個任務,換成其他人,還真的做不到。
“六師與新四軍正在激戰,沒有命令,師座豈能擅離職守?”時棟梁搖了搖頭,綏靖公署倒是想讓汪清海回古星解釋,可這個時候,汪清海敢回去么?
待在部隊,汪清海至少可以保證人身安全。一旦回了古星,他再想回來,恐怕比登天還難。如果汪清海沒有了軍隊,他的下場可以想象。
“時兄,我跟你交個底。六師想要支援,必須拿出誠意。要不然,兄弟部隊不會來,日本人更加不會動。”朱慕云緩緩的說。
“誠意?”時棟梁一愣,驀然,他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走到房間,搬出一個木質盒子。
之所以說“般”,是因為盒子太沉。時棟梁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的時候,朱慕云聽到了一聲“悅耳”的金屬碰撞聲。
“時兄,這是何意?”朱慕云所說的誠意,可不是這個“誠意”。
“此次六師能否得救,就看老弟的了。”時棟梁當著朱慕云的面,把盒子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排著滿滿一盒子的金條,還是一斤一根的那種大黃魚。
“時兄,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咱們是什么關系,用得著這樣么?”朱慕云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但嘴里卻很是客氣的說。
“如果不夠,你再說話。為了六師能度過難關,我愿意傾家蕩產。”時棟梁正色的說,他對朱慕云也很了解。在朱慕云面前,沒有什么是金條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不行,說明金條不夠。
“日本人說了,六師必須收復侏儒嶺陣地,他們才能看到六師的誠意。只要六師占領侏儒嶺陣地,各方的援兵,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朱慕云將盒子合上,既然時棟梁拿了出來,又被他看到了,自然不能忍心拒絕。面對金條,誰又能拒絕得了呢。
“收復侏儒嶺陣地?你讓他們來試試?這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僅憑我六師無法做到。”時棟梁一愣,馬上堅定的說。
“侏儒嶺的陣地,是六師丟的。你們當然要拿回來,必須拿回來。”朱慕云斬釘截鐵的說,六師連侏儒嶺的陣地都守不住,更遑論奪回來了。
“時兄,與其在這里討價還價,不如讓師座派兵奪回陣地。”朱慕云提醒著說,如果六師不與新四軍打一仗狠的,日本人絕對不會相信他們。
“慕云,你給句實話,這是不是日本人的底線?”時棟梁盯著朱慕云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問。
“這是日本人制訂的目標,古昌不容有失,侏儒嶺陣地必須奪回來。目前長沙戰役到了危急時刻,新四軍明顯是為了配合國軍的反攻。古昌的后面就是古星,而侏儒嶺的后面就是古昌。時兄,不是小弟要為難你,六師如果不跟新四軍打場硬仗,是過不了這一關的。”朱慕云輕輕一嘆,日本人必須要看到六師與新四軍硬拼一場,才會再次相信汪清海。
“你的意思,六師必須再損失幾百人?”時棟梁聽懂的朱慕云的意思,六師不能保存實力,就算奪不回侏儒嶺的陣地,也必須跟新四軍拼次命。
“話不能這么說嘛,說不定在師座的指揮下,六師一舉奪回侏儒嶺陣地,將新四軍趕回豬婆山枧頭沖呢。”朱慕云笑了笑,安慰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