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孫明華還是比較敬業的。他并沒有因為輸了錢,就被朱慕云拉下水。杜磯向他提供了一些情況,孫明華馬上率領情報處的人,帶著杜磯,急匆匆的離開了六水洲。
孫明華既然要走,朱慕云自然不想再待在六水洲。況且,他還能借機見一下杜磯。在去碼頭的船上,朱慕云見到了衣服沾著血漬的杜磯。中等個子,三十多歲,相貌很普通。這樣的人,扔到人堆里,并不會引起任何的漣漪。
“明哥,恭賀再立新功。”朱慕云拱了拱手,微笑著說。
“等立了功再說吧。”孫明華看了杜磯一眼,淡淡的說。雖然杜磯交待了幾處軍統的據點,而且也對古昌之事交待得很詳細,可是,這個時候再去抓人,恐怕又是白跑一趟。
“要不要找幾個記者,拍張照片,明天上新聞?”朱慕云提議著說。
“不用,我是最不喜歡這一套的。”孫明華搖了搖頭,身為一名情報人員,他行事低調,不想為人注意。
政保局到現在,都還披著“鎮南五金廠”的外衣,很多人并不知道,這就是古星最大的特務機關。孫明華身為情報處長,當然不喜歡為外人所知。
“可惜。”朱慕云遺憾的說,如果換作是他,絕對不會客氣。
孫明華帶著杜磯走后,朱慕云并沒有立刻通知軍統。早上,他就通知了鄧湘濤,況且,杜磯被捕,軍統應該知道了。杜磯是古昌行動大隊的大隊長,此時軍統古昌組的人員,全部轉移,杜磯提供的情報,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關于野家茅屋,朱慕云必須好好研究。昨天晚上,孫明華是先去了野家茅屋,再去三德里抓捕孫明華。從邏輯上來說,孫明華必定是先得到消息,再開始行動。也就是說,野家茅屋是孫明華獲取情報的地方。
野家茅屋已經算是古星的近效了,那里的人雖然不種田,但也算農民。他們大多以賣菜為生,在這個物資緊缺,生活艱難的時期,這些人反而不會挨餓。
而古星一些生活艱難之人,會聚集在這些地方。而這種城鄉結合部,也成為各種地下勢力的溫床。那些地方,軍統和地下黨都很活躍。
可惜,朱慕云對軍統的組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否則,只要結合這條信息,就能掌握很多情況。
在碼頭睡了一覺后,朱慕云準備下班。他現在的夜生活非常豐富,從晚餐時間開始,一直要到半夜才能回家。只要有日本軍官活動的地方,就會有他的身影。每到晚上,朱慕云都以“北野哲也”少尉的身份活動。他揮金如土,又熱情好客,很是結識了一些朋友。
朱慕云如此豪爽,當然不是錢太多。與各種各樣的日本人接觸,與他們談論一些看似不著邊際的話,回到家里,將所有情況匯總分析后,就能發現很多有用的情報。
之所以提前下班,主要還是想先跟鄧湘濤見個面。畢竟,有些情況,提前告訴鄧湘濤比較好。如果等他應酬完回來,怕是半夜了。那個時候,再在街上行走,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就算他的身份,不會被人檢查,但他會被那些人記住。
“杜磯已經招了,正帶著情報處的人去古昌。”朱慕云見到鄧湘濤后,馬上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鄧湘濤嘆息著說,形勢急轉直下,是他所沒有想到的。軍統剛剛取得一點成績,但很快又被政保局占了上風。
“沒有給我們造成損失吧?”朱慕云緊張的問,從杜磯被捕到叛變,也過去了十幾個小時。這么長的時間,足夠軍統安排好一切了。
“損失肯定是有的,只能說盡量減少吧。”鄧湘濤惆悵的說,就算知道杜磯被捕,也不可能將他的痕跡全部抹掉。畢竟,杜磯在古昌也有這么長時間了。幾乎所有的交通站,他全部知道。
“杜磯雖然招了,但他也撐到了下午。而且,下午與孫明華打牌,無意中知道一個消息。昨天晚上,孫明華去了趟野家茅屋。或者說,他在那一帶出現過。”朱慕云緩緩的說。
“野家茅屋?”鄧湘濤一臉震驚的說,古星區在野家茅屋確實有一個郊外組,難道說,孫明華的內線,就在郊外組中?
鄧湘濤突然想起,古星機場的破壞行動,正是由郊外組負責。而孫明華最先知道的,正是機場的破壞行動。在取消機場破壞行動后,馮梓緣也隨之暴露。
“那個地方有誰知道咱們在政保局有臥底呢?”朱慕云說,從鄧湘濤的表情,他能斷定,軍統在野家茅屋一定有某個組織。是交通站?還是有個情報小組?
“這件事交給我吧。”鄧湘濤緩緩的說。
“區座,張斕領導的古星抗日鐵血工作組,是不是我們的人?”朱慕云突然說。
“怎么?”鄧湘濤不置可否的說。
“據楊志從安清會得到的消息,有人正與張斕在聯系。”朱慕云說,楊志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可見,與張斕的聯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知道了。”鄧湘濤說,局勢對軍統真是越來越不利,杜華山被殺、馮梓緣暴露、杜磯被捕、郊外組可能還有內線。再加上這個張斕,他感覺焦頭爛額。
“我已經向李邦藩請示,準備與張斕溝通。”朱慕云又說道,鄧湘濤只說“知道了”,卻沒有任何指示,讓他都不知道下面該怎么辦了。
“這件事你自己看著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張斕一定要背叛黨國,那也沒有辦法。”鄧湘濤冷冷的說,古星抗日鐵血工作組確實是軍統的外圍組織,同時,以張斕為首,還有一個以古星抗日鐵血工作組成為編成的情報組。
“與其讓他落在安清會手里,不如落到我手里。”朱慕云突然笑著說,讓張斕在自己手下做事,如果軍統決定報復,也可以給他們提供便利。
“你看著辦吧。”鄧湘濤已經沒有心思與朱慕云多說,杜磯的叛變,與孫明華昨晚出現在野家茅屋的消息,讓他心亂如麻。至于這個張斕,如果一定要與日偽特務走到一起,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是。”朱慕云說,他倒覺得,如果張斕真是軍統的人,應該對他勸誡談話。
無論是從道義上來說,還是從民族大義上講,都不應該給日本人賣命。張斕如果敢走出這一步,將是國家的敵人,民族的罪人。
只是,鄧湘濤對張斕,明顯沒有興趣。杜磯的叛變,以及軍統內部的那個叛徒,才是鄧湘濤亟待解決的問題。
朱慕云走后,回到家里,換了身衣服,這才去了府長路附近的日式酒館。為了讓自己更像一個日本人,朱慕云不但在言語要像個日本人,他的服飾、習慣以及動作,都要像日本人。與敵人飲酒作樂,也是一種變相的。
鄧湘濤就沒有朱慕云的逍遙了,幾乎在朱慕云走后,他也馬上出去了。杜磯叛變,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為了少吃點苦頭,向敵寇一時低頭,并不影響他們成為真正的勇士。可是,野家茅屋的情況,必須迅速查明。
鄧湘濤到法租界克勒滿沙街163號后,把鄧陽春和井山都召了過來開會。古昌行動大隊,也是古星區行動處的下屬機構,鄧陽春作為行動處長,對杜磯叛變后的應變措施,必須發表意見。至于井山,身為情報處長,這幾件事都與他有關。
“杜磯下午已經帶著情報處的人去了古昌,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鄧湘濤環顧兩人,沉聲問。
“我們的人基本上都轉移了,他們只會撲空。”井山篤定的說,接應馮梓緣撤離后,鄧湘濤就決定,讓古昌的人全部撤離。
“杜磯已經叛變,接下來該怎么辦,你們說說看。”鄧湘濤緩緩的說。
“杜磯對黨國還是忠誠的。”井山說,他在古星的時間很長了,與杜磯也多有接觸。對杜磯的品性,他還是相信的。
“可他現在卻帶著政保局的人去了古昌,如果他真要是忠誠,應該殺身成仁。”鄧陽春冷冷的說。
“既然你覺得杜磯對黨國忠誠,就由你與他接觸一下。”鄧湘濤說,這件事也得慎重,如果杜磯真的只是偽裝投降,確實可以把杜磯發展成為馮梓緣第二。
自從馮梓緣撤離后,鄧湘濤覺得,自己對突發情況的應對,一下子慢了好幾拍。朱慕云獲取情報的能力也不弱,但是,如果在情報處有自己的人,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可以。”井山忙不迭的說,就算杜磯是真的投降,他也得把杜磯勸回來。
“還有件事,據密報,昨天晚上,孫明華在去三德里抓捕杜磯之前,曾經出現在野家茅屋一帶。”鄧湘濤緩緩的說。
“什么?”井山和鄧陽春異口同聲的驚叫著說。
“很吃驚吧?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吃驚。”鄧湘濤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