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夢愣住了,他的面具幾乎遮蓋了整張臉,面具最是顯眼,可是為何忍不住被他藏在面具之后的雙眸鎖住了眼神,一時間竟不懂應該怎樣回答,面部肌肉仿佛失去了控制。
直到他側身收回了目光。
“俗世的東西不了解也罷。”她暗驚,不知為何嘴不聽使喚,簡短的一句話聽起來卻囫圇不清似的,不知為何感覺心驚肉跳像剛經歷過大險似的。
他揚著一側眉頭,略顯惋惜道:“如此美妙卻不經歷,豈不是有缺憾?”
“我不過是一時新鮮,好奇凡塵事物,你竟敢居心叵測妄圖把我拉下俗世!”她眉頭緊皺,卻沒有怒火。情之一字果然是邪魔,單是聽一聽就在腦子里扎了根,揮之不去。
“那……行吧。”
語氣里聽出有嘆息?他聽起來心有失望?清幽夢登時一驚,自己為何如此敏感于林蘇青的語氣?
風過,平靜的水面,拂開粼粼的漣漪。
白云朵悠悠的浮動,天色湛藍,忽近忽遠。
林蘇青不說話,也不轉過身來,看著他的后背,她覺得心里慌得緊,應該說點什么,或是什么也不說直接走比較好。
該死的風,吹得癢癢的。
“嘿——敢問——那邊是秦且秦公子嗎?”
突然地,隔著幾道田埂,有人朝他們這么呼喊,那人生怕他們沒有聽見,雙手呈喇叭括在臉上,又喊道:“是秦且秦公子嗎?”
“在喊你呢。”清幽夢輕聲道。
“我知道。”林蘇青亦是輕聲應她,靜默了片刻,才又道:“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不想說話。”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失落?
他們這邊不應,那邊的人卻小心的避過莊稼地小跑著過來了,隨著越來越近,他認清了正是幫他們修渠的兩個人。
“秦公子,張家嬸子說家里有點麻煩事,想請你幫忙看看。”
“麻煩事?”
“呃……”來人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曉得具體是什么事,可是聽陳老爺子說,找你準管用,我就替張家嬸子來找你了。”
原來那位陳老伯傳話這般迅速,也該是,小小村鎮,有點好事大家都是相互幫扶的。
見找的人半晌沒回應,來人忖了忖,咕噥道:“我是真不曉得具體是什么事情……好像……好像是張家嬸子的姑娘的事……”
“姑娘?”
“啊對。”
“芳齡幾何?”
“剛二八。”
清幽夢心里噔的一緊,自己也不懂是為什么,忽然很在意那家嬸子為什么要林蘇青,到底為了什么事。
“哦,剛十六歲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麻煩事。”
“不小了。李家與她同歲的姑娘,人家可都懷上大胖小子了。”
越聽越在意,她不禁問道:“那她呢?”
“哦她呀,啊說來她也不是個姑娘了,先前也說過一門親事,可惜才過門那家小子就得癆病死了。可憐了。”
林蘇青挑著眉頭側目看向清幽夢,看見她耳尖通紅,便與來人說道:“勞請大哥幫忙帶路。”
“誒好嘞,我就是來找你們的!走這邊!近!”
林蘇青招呼清幽夢道:“走吧,一起看看去。”
鄉間的路走起來令人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風輕云靜,叫初來乍到的人急不起來。也許是當地人都習慣了,便不覺得鄉間的景色有多美。領路的大哥快步如飛,總是回頭等他們。
清幽夢心里有事,走得不認真,林蘇青也總是不經意的等她。
那位領路的大哥站在日頭底下,干等著無聊,于是說道:“我瞧張家嬸子也不是很要緊的樣子,只是我這個人吧,只要是受人之托做事,就想盡快完成,聽人說你們往這邊來了,我來找到了,就忍不住要急著領過去。”
林蘇青點點頭:“讓人一直等著,只會越等越著急。”
清幽夢腳步一頓,眼神微動,又繼續行路。
“可不是嘛,從前沒聽說能有法子,張家嬸子也不像今天這樣,是一聽陳家老爺子說起你能治,張家嬸子才開始急的。”
“是呀,她以為有希望,等待自然就變得煎熬了。”
他腳下一停,清幽夢跟著腳步一頓,心跟著一緊,又像一疏。
“我們也快些吧。”
我們也快些吧……是說行路,還是說什么……她不由自主的多想。今日怎么了,自己從來不是會多想的人。
正午快到了,空氣也開始燥了。
喉嚨也有一點干,如果此時有一捧冰涼的山泉水就好了。
小路崎嶇,來時不覺得,眼前的每一步都有一點慌。
他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平時不是話挺多的么。我也沒有兇他、打他,忽然這般沉默,真不習慣。
難道……他也有心事么……
“啊!”
她腳下一滑,林蘇青應聲轉身,見她腳下不穩,一把攬她入懷。她險些一腳踩空摔到人家莊稼地里去了。
不過以她的身手,也不應該會摔。
她面紅耳赤,從林蘇青的懷中抽身,捋了捋耳發,越過林蘇青,裝作如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居然沒有發火。
林蘇青會心一想,不禁抿嘴一笑。心中意味深長……
張家嬸子的家不在鎮子上,也不像鄉下別人家,有一兩戶住在一起做鄰,但也不算沒有鄰居,張家嬸子的家離鄰居家,大約離著三五分鐘的腳力。
她大概是真的等著急了,老遠就看見她站在門前的田埂上伸長了脖子到處望,走來走去的找,忽然一回身發現了他們來的方向,老遠就開始喊了。
“人找來啦?”
“是!找來了!”
她連忙上前來迎,張家嬸子長得非常精干,皮膚曬得黑黃黑黃的,各處因風吹日曬而凹陷,并且布滿皺紋,雙頰卻飽滿紅潤。
“嬸子,容光煥發,印堂發亮,身體非常健康。”林蘇青客氣道。
“我們做農活的,哪個敢身體不健康。”張家嬸子聲音大,說話爽快。瞧了一眼清幽夢不大愛說話的樣子,也不硬湊上去與她了。
只忙著把林蘇青往院子領去,直到走到了院子,她又把他往屋門口領了幾步,左右張望,見別的兩個還不近,才小聲的神神秘秘的同林蘇青講道:“我女兒好像惹上不干凈的東西了。”
“她從夫家回來了?”
“還沒呢,我叫了,她今日就回來,現在應該在路上。”
“你具體與我說說。”
“呃……”張家嬸子好似不大方便談起,踟躕半晌,俄爾問道,“公子……這位……是你的什么人吶?過門了嗎?”
張家嬸子突然這般問道,恰好被走過來的清幽夢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