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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矯傳天命,不可不明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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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一身紫氣蒸騰,絕不是尋常的神仙。饒是冗長枯燥的宣講,也因他的不尋常而變得引人入勝,盡管字字詞詞皆是無關緊要的套話,然聽者誰也不敢怠慢,不敢錯過。

  因為隔著雕畫屏風看不見尊者席位,林蘇青一直屏息凝神,將自己的知覺放在那唯一一樽沒有顯圣的塑像上,期待著能夠第一時間察覺祈帝的蒞臨。卻是偶然的一抬眼,發現講話的老者,恰恰也看了他一眼。

  林蘇青正要去猜測那一記目光,即刻便見老者悠然退去,恭送老者入席后,侍生的領長立在演武臺側邊,拉長了聲調,鄭重道:“請三院掌院為本屆學子致以寄語。”

  狗子咯噔一聲,被一塊炸蝦仁噎住了喉嚨。

  “如我所愿。”林蘇青微微一笑,起身隨在孔戮先生策先生之后。

  狗子梗著喉嚨里的蝦仁擰著眉頭發懵,這小子看起來怎么有點奸詐?

  而席間的夕夜頓時滿目放光,立刻站起來尋找林蘇青的身影,要目睹他走上演武臺,一雙眸子瞪得炯炯灼灼。

  底下霎時炸開了鍋,一雙雙眼珠子幾欲脫眶而出,難以置信如遭晴天霹靂——是那凡小子?!

  更是連自家宗院先生的講話也聽不進,勢必等到林蘇青講話以求驗證猜測。

  “他他他、他?天瑞院?掌院先生?!”一片片學子臉色鐵青,想罵出的臟話堆在咽腔,不知當先罵哪一句。

  林蘇青掃視一片,余光借機看了一眼那樽塑像,依然沒有成“活”,依然沒有顯圣,可是他有一種期待。

  “諸宗院學子,我乃三清墟天瑞院掌院先生林蘇青。”自有儀態,而無傲慢,“今生擔當天瑞院掌院先生,誠以榮幸。”

  底下嘩然如沸水,震驚愕然有,污言碎語亦有,倒是那些尊者們不同,然他們看似悠然而已,那斟酒、慢飲時,從眼尾溢出的眸光,也是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們好奇為何是我,也質疑為何是我,但,我無可奉告。”聲音一落,殿內忽然安靜了一剎那,俄爾又滿是嘈雜的議論聲。昔日裝腔作勢的謙謙學子,多少不禁窮形盡相。

  林蘇青通通置若罔聞,他繼續昂首挺立,從容自若道:“想必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記住了我,我是林蘇青,所謂的凡夫俗子。”他故意看了一眼正怒視著他的那位真君,真君的憤怒與其他學子們的憤怒截然不同,但他今下也不予在意。

  “除開我有幸成為了掌院先生,之外,我想說一件事情。”林蘇青看見了目光灼灼的夕夜,看見了一臉茫然的狗子,但他最是留意的是那樽仍然沒有顯圣的塑像,“各位同窗赴考三清墟,主為求學,而我林蘇青前來三清墟,是為明志。”

  “哦需要解釋一句,我所謂的明志,不是明確努力的志向,而是表明自己的心志。”

  這些自然不是說給那些不明就以的學子們聽的,而是說給那些看出他真實身份的尊者們聽的。

  “有金玉良言道——‘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而自我林蘇青入世以來,卻多有意圖奪我心志者。他們謂之曰,乃我天命如是。可是,所謂天命,可曾有人見之?可曾有人聞之?既然有天命之定數,既然有預料之中之事,那么,從古至今難道就從未有過意料之外之事嗎?從而,何謂天命所定?天命當真能定?如是,那我林蘇青,今下何故還站在這里,也是天命所定嗎?”

  他淡然一笑,有些寂寥。

  “我想,我如今能夠堂而皇之的站在這里,就已經超出了某些命數,但也可能,也符合了某些命數。比如,在某些命數里,我林蘇青早應該消失于世間,可在某一些命數里,我林蘇青注定會活著,或活得兇虣無道,于蒼生不仁;或活得慈悲為懷,與萬物相宜。可是,無論是哪一種活著,不都該是我林蘇青自己的心志所定嗎?”

  他負雙手于身后,襟懷磊落。

  “我只見過失敗者,不愿承認自己的無能便歸結于命;而成功者,謙虛的將自己的努力托辭于命。歸根結柢,所謂命,大多為事后之論。如此,事先的預言又算什么呢?我林蘇青依然活著,不僅活著,還成為了三清墟的一院先生,那么其中是否有天命所定?即是天命,而天命不可違,為何仍有違背?換言之,若天命定我必死,又何須有誰干涉?既然我受命于天,任我天命所致,豈不順遂天意?”

  底下已經有不少學子疑惑,不知他究竟要說什么。

  而林蘇青只是以余光瞥了一眼那樽仍然未動的塑像,上前一步,繼續對在座的尊者們道。

  “何以禍患?何以福音?我從不知我是禍患,諸位可知?又從何而知?可否明示?我是不信什么‘天機不可泄露’,若不可泄露,你們又從何而知,若有天機,那也早已經泄露了。因此我就要好奇問一句了,天機可有定過我如何死?”

  “曾有諸多尊者指責我為禍患,我不知天命如何判我,但既然有尊者如是判定,那我想,應該是天命定我為禍亂蒼生的禍患,那么,我想說的是——我既然有禍亂蒼生的實力,可是我并沒有禍亂,算不算是天命對我的誤判?如此一來,天定命數是否可取?是否可信呢?另外——”

  他再上前一步,利于演武臺之前,睥睨臺下,問道:“若是秉持‘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態度,欲將禍患扼殺于萌芽之中。可是,傳世的渡人渡己之‘渡’,又是怎樣的法則呢?如是,倘若為惡者,是否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倘若為了得到“善”的結果,便將一切惡的起源滅殺,那么天地為何又造就了善惡兩面?傳世為何造有‘引渡’之善法?我既然為惡,為何位于法則之上的尊者們不是渡我?而是滅我?知迷途者而不渡,敢問尊者們是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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