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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何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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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穹暗沉,雨聲浙瀝,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人在耳邊竊竊私語。

  夜雨敲窗,啪嗒、啪嗒……像心臟在跳動。

  林蘇青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衣冠整潔的躺在床上。環顧四周,木窗雕刻著菩提樹,屋內有淡淡的檀香漂浮在空氣中。

  樸素的帷帳,簡易的陳設,以及那桌上素雅的茶壺茶碗。竟是一派陌生。

  他剛要坐起來,卻感覺肢體不受自己控制,像是散了架剛被重新組裝好,無法和大腦緊密配合。

  他只好先嘗試著輕緩的活動著身體,登時發現全身上下到處都疼痛耐忍。單單只是動一動眉毛,都會連帶著整個腦袋生疼。就連眼珠子都不能轉得太快,否則也會拉扯得疼痛。

  我這是怎么了……他在心里嘀咕著,想說話,可剛一開口,嗓子就扯得劇痛無比,他只得如尸體般又躺了下去,一動也不敢再動。

  這里究竟是何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分明在四田縣和那些人對峙真相,以證清白。好像是話剛說到一半,就暈了過去,醒來怎么就在這里了?

  只能紋絲不動地躺著,心中煎熬不已。直到床邊的蠟燭燃燼,才終于有人推開門進來。

  “呀,你居然醒了。你可是睡了三天三夜了,如何?睡夠了嗎?”

  是狗子的聲音!

  林蘇青心中驚喜,恨不能馬上坐起來。卻是剛起了這樣的心,便痛得倒抽涼氣。

  狗子趴在床邊上,他強忍疼痛看向狗子,也不知道狗子能不能領會到他眼神想問的問題。

  “哦,差點忘了,我方才封了你的經脈。”

  狗子小爪子沖他喉嚨處一點,又在他胸膛上到處點了幾下,頓時他就覺得呼吸順暢了。接著嘗試活動了一下手指,又扭了扭脖子,能動了,而且也不痛了。

  “難怪我方才起來時全身痛得要死。”林蘇青坐起來活動著關節,扭了扭腳腕,這才站起來活動著全身筋骨。

  “唔,主要是怕你亂跑嘛。”狗子說話間,進來了一個光頭小和尚,將房內的燭火替換成新的,使得照明更亮了些。

  林蘇青茫然地在屋子里走來晃去,一會兒打開空無一物的柜子瞧瞧,一會兒抽出空抽屜瞅瞅,連連發問。

  “這里是哪里?我怎么不記得我是怎么來的?怎么有個小和尚?難道我們在寺廟里?”

  狗子蹦上床,隨便一坐,問他道:“那你還記得什么?”

  主上說過,當林蘇青醒來時,如果對于殘殺四田縣百姓的記憶還記得的話,那便……殺了他。

  所以,狗子雖然問得很隨意,卻很看重林蘇青的回答。它的一顆心緊緊的懸著,只要林蘇青還記得……那么,它就不能手軟。

  “我記得我正和誰吵架來著……”

  林蘇青摸著下巴仔細想了一想,俄而突然想起來要緊的事,連忙問道:“那些官差和神仙呢?我和他們吵到一半,他們要抓我走來著,結果我好像突然就暈了,他們呢?”

  狗子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轉,自言自語著:“原來還留了這些呀……”

  林蘇青沒聽明白,忙問:“你方才在嘀咕什么?”

  狗子咧嘴一笑,道:“沒什么,我是說你差點被當成殺人犯抓走了。好在我們趕得及時,幫你解釋清楚了,嘻嘻~”

  原來主上并沒有封去他有關四田縣的全部記憶,只是打亂著給他留下了一些,好讓他的記憶“合理”。

  如此一來,最重要的部分便成了多余的東西,他便不會感覺記憶空白了哪處,從而也不會生起疑心去特別回憶。那么,他就不會再想起。主上如是做,是用心良苦的。

  千萬不能讓林蘇青想起來,至少不能讓現在的他想起來。

  林蘇青回憶著:“嗯,好像是這么一回事……”

  不提還好,一提他就來氣,道:“那些人太過分了,絲毫不容我解釋。不經調查就認定人是我殺的,偏偏誰也不信我。窮鄉僻壤出刁民,你們要是晚來一步,說不準我就被拉去砍腦袋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誒?我后來是怎么暈過去了?嘖,好像是被那些官差揍暈的……”

  他說著便擼起袖子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傷,發現沒有一絲傷痕。

  “你的傷都已經治好了,甭看了。”狗子說著突然耳朵一動。

  “啊,主上!”它連忙朝門口迎去。

  原來是二太子來了。林蘇青一見,也連忙跑過去,拱手躬身的迎接。而后開門見山就道:“主上!您來得正好!”

  二太子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淡然的持扇點著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不動聲色的進了屋子。

  林蘇青見狀,順手將門關上,扭頭上前就跪在二太子腳下,懇求道:“主上,我要修行,我要做神仙,請您教我神通!叫他們再也不能小瞧我。我要證明,我林蘇青不是禍害。”

  既然機會始終等不到,那就自己創造,自己爭取。斗戰勝佛還是石猴時也曾跪過菩提老祖求師問學;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而后三千越甲覆滅吳國。這才是謀大圖者的魄力,先拘小節方能顯大德。這并不丟人。

  狗子歪著腦袋瞧著,唔……原來還給他留了這些,留了這股不服輸的怨氣在。

  二太子轉身,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問道:“如何證明?”

  林蘇青張口就道:“無論是丹穴山的長老,還是塵世的凡人,或是那些天兵天將,只要認出我是異世來的,便不容我說什么做什么,就一口認定我是禍害。”

  “可是,我是什么人,我來自何處,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我沒得選擇的。”

  他滿腔熱忱,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坦露。

  “我想,只要我修煉成仙,超脫了五行,我就有了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主上,就算我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我也不想在這邊一直被當成禍患,像個畜生似的被他們隨意決定生死!”

  二太子徐徐地搖著扇子,平靜的看著他。他的沉默令林蘇青有些心慌,可是林蘇青便冒著這樣的心慌,倔強的迎著他的目光。

  “懇請主上教我神通,教我如何修行。他們認定我是未來禍患,但我不認為這是我的宿命。”

  屋內一片靜謐,只有燭火輕輕搖晃。窗外雨聲淅瀝,打著芭蕉潺潺作響,雨聲倏然滂沱,仿佛要洗涮盡世間的所有氣息。

  二太子太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澄凈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一絲情緒。林蘇青一絲一毫都猜不到二太子在想什么。

  他生平第一次做這樣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但他必須做,他必須求得二太子的同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二太子的眼里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他知道,二太子并沒有視他為禍患。

  否則不會收留他,不會默許狗子為了他與長老們起爭執,更不會在四田縣救下他。

  如果二太子也認為他是禍患的話,他早已活不到今天。

  但雖然如此,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請求。二太子已經拒絕了兩次,這一次,會答應他嗎?

  燭火輕輕地搖曳,狗子端坐在地上,凝視著跪在二太子跟前的林蘇青。

  先前在四田縣的事情,林蘇青現在是不知情的。可它和主上知情,相信天帝也很快會知情。

  如若不是主上親自出面保下了他,他現在已經死了。不是被四田縣的人圍毆致死,而是被三只眼抓去,抑或是當場誅殺。

  狗子看出了林蘇青的不尋常,它知道主上之所以會保他,也是因為他的不尋常。

  可是,一般的不尋常,主上是不會在意的。很顯然,林蘇青不是一般的不尋常。

  除此之外,它還知道,主上必然已經清楚了林蘇青為何有這種非同尋常的能力,更準確的說,是身份。

  主上肯定清楚,所以才一定要保下他。

  雖然它不清楚林蘇青的身份,不過它也不用清楚,主上做任何決定,它聽從便是。所以,它現在只是好奇。

  像林蘇青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教,今后可能會是個禍患;如果教了,今后則可能會是個大大的禍患。

  不過,如果教的話,也許能夠撥亂反正,化解掉這個問題,使他今后不僅不是禍患,甚至有可能成為一位造福蒼生的好神仙。

  這是一場豪賭,主上在以天下蒼生做賭注,在大賭特賭。

  它心里忽然覺得有些怕,主上是很可怕的,它知道。但是此時的主上最是可怕,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沉默,安靜。靜謐得連風都不敢再進窗戶,剛觸碰到窗欞邊的紗幔,便回頭消散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過了許久,二太子清雅的聲音才清淺的響起:“何為命。”

  狗子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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