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非常的憤怒!
衛青這是在挾恩自重!
面對明日就要接受璇璣城最后治療的衛青,劉徹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吩咐蘇稚明日一定要全力以赴,而后,便匆匆離開了。
衛青一直在笑,哪怕嘴角有鮮血溢出來他依舊在笑。
蘇稚給了用了針灸之后,他不再吐血了,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褪。
“明日就看你的了。”
衛青小聲的對蘇稚說了一句話,就輕輕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極為虛弱,不允許他再做多余的事情。
心愿了了,生死也就無所謂了。
他知道皇帝聽了一定會非常的生氣,劉徹是他見過的人中最驕傲的一個。
這時候告訴他大漢國掉進了劉陵的圈套,他如何會接受?
大秦國的強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劉陵在打什么主意皇帝也是聊熟于胸的。
大秦國距離大漢國有多遠皇帝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用大秦國打過來,劉徹自己早就想派大軍殺過去了,如果不是路途實在是遙遠,這個時候,大漢的猛將霍去病,云瑯等人應該正在大秦國境內為大漢國開疆拓土。
這個念頭早就存在于劉徹的心中,最早的時候,他更想在云瑯,霍去病等武將在外廝殺的時候完成自己的郡縣制大業。
等大軍班師回到國內的時候,大漢國的改革早就水到渠成的完成了,根本不用這么麻煩!
路途實在是太遠了,逼迫的劉徹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他嫌路遠,大秦國元老院中的首腦們,應該也會做出如此判斷。
劉徹不認為執掌一個帝國大權的人會是一群傻子。
東方,是他劉徹的,至于西方……也該是他劉徹的……
征伐不了大秦國,劉徹對于西域從未放松過。
李廣利被云瑯等人攆出玉門關的時候,雖然沒有給他帶回來汗血寶馬,卻帶來了西域的各路消息。
這些年,張騫,蘇武兩次離開了玉門關進入了茫茫戈壁,他們的腳步一次比一次遠,尤其是年輕力壯的蘇武,他不僅僅到了身毒,甚至嘗試著與大秦國建立某種聯系。
大漢軍隊雖然停留在了敦煌,玉門關,陽關一線,大漢國的捕奴團,與鑿空西域的使者團卻越發的龐大。
就在今年,根據玉門關守將稟報,離開玉門關的捕奴團人數最多達到了四千人,且全副武裝。
而蘇武帶領的使者團,與其說是使者團,不如說是一支合格的軍隊,大漢國五百名最彪悍的騎兵,足夠蘇武在西域之地做任何事。
劉徹早就不是昔日的劉徹,他沒有任何耐心與任何人達成什么談判。
不僅僅是,就連留在西域的軍隊也有一句名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就在這句口號的激勵下,離開中原遠赴西域淘金的大漢人屢禁不絕。
他們就像是一柄橫掃荒原,戈壁,沙漠的巨大鐮刀,不斷地收割著西域的財富與人口。
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想到衛青說的這句話劉徹就很想大笑出聲。
如今,對大漢國經濟貢獻最大的不是國內的農夫,也不是商賈,而是大漢國強大無匹的軍隊。
雖然國內的悍將都留在了長安,可是,還有無數的軍司馬,校尉們統領著大漢國的軍隊,為大漢國搶回來一車又一車的奇珍異寶,各種風情的美人,一群,一群接一群的奴隸。
國家已經把賦稅降低到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地步,大漢國依舊能夠朝氣蓬勃,皇帝依舊可以靡費無數,全靠那些軍卒們在外劫掠供養。
這個時候說什么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只有將周邊的各種蠻夷全部變成奴隸,大漢國才能一騎絕塵的飛速發展。
只要國朝的大軍在外一日,大漢國就會越來越強大,周邊的蠻族終歸會回歸蠻夷。
步行回行宮的劉徹走到宮門,見云哲正在一絲不茍的寫字,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好像忘記了去衛青那里要辦的事情!
他好像是去看望衛青,順便找長平算賬的……
衛青探望過了,長平……好像忘記了。
劉徹無聲的笑了,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衛青說的那些話除過長子繼承制度之外,別的話全是廢話,不論是唱歌,還是奏對,目的只有一個,哀求他放過長平!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一路上遭受的偷襲都是出自長平之手,劉徹還是準備質問一下長平的,很多時候,皇帝不需要證據。
他覺得像就成了。
長平太放肆了,越過了皇帝能夠忍耐的極限,雖然幾次刺殺都不可能傷到皇帝的皮毛,可是,轉而刺殺云瑯,董仲舒,預備在皇帝封禪之前,造成打亂,瓦解皇帝早就做好的廢黜封地的安排。
自己這幾天之所以跟長平爭鋒相對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長平,然后選擇衛青即將治病的前夕徹底干脆的質問長平一次。
現在,除過聽了一首不知所謂的歌之外,該干的一樣沒干成。
劉徹很想轉身再去長平的營帳,瞅著不遠處寂靜無聲的衛青的帳篷,微微嘆息一聲,就一腳踹向隋越。
隋越不知道他那里招惹皇帝了,導致皇帝想要揍他,雖然他有不下四種方法可以化解或者躲過這一腳,在皇帝的腳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被皇帝踢飛。
劉徹躡手躡腳的來到云哲身后,瞅著這個正在寫字的孩子,忍不住再次嘆息一聲道:“算了……”
長平的哭泣聲如同一柄鋼鉆不停地往云瑯,曹襄,霍去病三人的腦子里鉆。
曹襄見母親裸著一個臂膀,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母親身上嘆口氣道:“平陽縣交出去了,母親應該安心了。”
長平攏一下裘衣,抬起淚眼瞅著兒子道:“不交出去,損失會更大,這一次,陛下是鐵了心要收回大漢國每一寸土法外之地的。”
云瑯朝長平笑了一下道:“回到長安,我就去太學教書,母親放心,昌邑王的事情我不再理會了。”
長平怔怔的看著云瑯道:“我沒有讓人用強弩轟擊你的車駕!”
云瑯點點頭道:“劉據干的,我不想追究了,他用強弩轟擊了董仲舒,以后,即便是我們什么都不做,劉據想要登基的希望也會越發的渺茫。
這支隊伍里沒有笨蛋,我能猜到,沒道理董仲舒這種老賊猜不到。
對自己的大臣下手,劉據登基失去了最后的合法性。
母親,你們這樣做,不是在幫助劉據,而是在活活的把他害死了。
您炮制出來的長子繼承制,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孩兒實在是弄不明白,你們為什么一定要給陛下封禪制造障礙呢?
沒道理啊!”
長平低下頭想了一下道:“這是許……”
不等長平把話說完,云瑯立刻就阻止長平繼續說下去,拍著腦袋道:“這么多年了,母親還相信巫蠱一道嗎?”
長平坐直了身子道:“許負算準了你亞父的死期!”
云瑯冷冷的道:“許負已經死了。”
“死前留下來的,裝在四個紅色的匣子里,每個盒子上都寫著開封條的日子,每個盒子里都有一條讖語,第一條讖語就是你亞父的死期。
而你亞父,在離開長安之前,就已經被確診為肺癆。”
聽長平這樣說,云瑯,曹襄,霍去病齊齊的嘆息一聲,這個死去的鬼女人準確的預測了隋越八斤重的腳之后,她的讖語就成了將要發生的事實。
“云氏放棄了永安縣!”
“霍氏放棄了鄧州!”
云瑯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離開了長平的帳篷,在門口站了片刻,霍去病出來了。
云瑯怪笑著對霍去病道:“巫蠱之禍終究會發生,你信不信?”
霍去病淡然一笑道:“陛下終究答應我去馬邑之地騎馬,你去不去?”
云瑯搖搖頭道:“我準備去太學教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