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殺的老賊!”
回到姑臧城,云瑯依舊怒氣難平。
紅袖上下撫慰著云瑯的胸口道:“既然知道是老賊,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耶耶今天成了他的墊腳石!”
“你就可憐一下那兩個老頭子,一個沒了兒子,一個是無兒無女的老孤寡,跟這種什么都不在乎的老頭子計較沒的失了身份。”
“難道我就要成他們的出氣筒?”
“下回他們就不罵了。”
“胡說,得了一次便宜,下一次還會故技重施!”
“他們得了名聲還不是在幫夫君做事?”
云瑯嘆口氣道:“是在幫劉徹做事……”
“這中間有什么區別嗎?”
“有,非常大,這兩個老賊不是一般的狡猾,他們知道我想要打成什么目的,所以,他們就握準了我的脈門為所欲為,就算是得罪了我,在劉徹那里他們依舊能落一個好名聲。
咱們家做事從來都不準備吃虧的,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要不,妾身去罵他們一通,跟老賊您不好對罵,妾身是女子,可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了。”
“算了吧,就讓老賊得逞一次!”
一想到紅袖挺著大肚皮指手畫腳的咒罵夏侯靜跟瑕丘江公的場面,云瑯就恐懼的搖搖頭。
秋收之后,云瑯就再一次發動百姓正式入駐獨石城。
眼看著有名額的百姓們歡天喜地的入駐獨石城,那些被留在囤聚點的漢人就無限的失落。
雖然都是一個族群的人,從今往后,他們的生活將成兩重天。
毫無疑問,獨石城作為西域跟大漢商賈重要的補充物資的中轉站,居住在城里的居民很容易從中獲益。
這個利益是巨大的。
不僅僅如此,居住在城里的居民,還能獲得更加優良的居住條件,乃至醫療條件,甚至是教育條件。
云瑯設計的城池,不論在便利性,以及安全性,衛生性方面都遠超長安城。
僅僅是有下水道這一條,就讓長安城相形見絀。
大漢唯一能與獨石城爭鋒的城市就是富貴城!
云瑯相信,在不久的將來,獨石城一定會成為絲綢之路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沒有獲得進城資格的居民們并不這樣想,他們顯得既悲觀又失望。
姑臧城是涼州牧府的所在地,城中居民大多是官員以及官員的家屬。
這里不僅僅是涼州治所,還是重要的屯兵之地,就官員而言,他們更加喜歡居住在安全的姑臧城,而不是紛亂的獨石城。
云瑯在獨石城有府邸,卻不能長久的居住在里面,為了避嫌,他將武威郡守府安排進了獨石城,自己依舊留在姑臧。
城外的富人們基本上都進了城,留下來的自然都是些貧苦的漢人。
他們沒有錢進入城市,也沒有能力經營某一樣產業,所以,只能繼續在土地里尋找吃食。
好在,云瑯準許他們的孩子進城求學。
夏侯靜跟瑕丘江公這兩個老賊留在涼州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招攬來數量更多的年輕學者。
論到教書育人,并不是越老越好,而是越年輕越好,尤其是在涼州,沒有一個好身板,基本上無法在應付艱苦的生活環境的同時承擔教書育人的重任。
涼州剛剛從蠻荒中走出來,這時候的涼州,基本上不提什么出人才,只要能讓更多的人識字,就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文化從來都不是廉價品。
相反,他是昂貴的奢侈品,老師不便宜,書本不便宜,筆墨不便宜,時間成本更是昂貴的。
在農家,每一個勞力都是珍貴的,大部分人家都沒有供養一個半大的男孩子不干活只讀書的能力。
而且一旦錯過少年時期的農活培養,就成不了一個合格的農夫,以后只能依靠他讀過的書來生活。
這是一種冒險,偏偏,大漢的農夫是最沒有冒險精神的一群人,他們更多的講究生于斯死于是。
讓自家的孩子脫離農活成為讀書人,這需要他們的父母有足夠的眼光跟毅力。
相比之下,羌人就是一副隨遇而安的性子,多年的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讓他們對土地沒有太深的眷戀。
讀書是一種生活,放羊同樣是一種生活,毫無疑問,放羊太艱苦,也太危險,比不上讀書安全,輕松。
唯一的缺點也很頭痛,這群羌人不是讀書的料子。
云瑯見過夏侯靜教羌人孩童的模樣,好多孩童寧愿撅著屁股挨夏侯靜手里的藤條,寧愿打著赤膊在烈日下給院子拔草,也不愿意在沙盤上寫那些難以理解的符號。
這對夏侯靜心性的修煉應該很有幫助!
“這些孩子認識一些字之后,君侯就把他們招攬進軍伍吧,他們不是讀書的材料,卻是上陣廝殺的好苗子,尤其是認識字之后,很容易成為底層軍官的人選。”
夏侯靜來找云瑯喝茶,喝茶的間歇就很自然的提出了要求。
“他們還記得自己是羌人嗎?”
“再有兩年就會徹底的忘記,老夫給他們起了漢家的名字,告訴他們祖宗到底是誰,還給他們教授了祖宗的豐功偉業,還不準任何人在他們面前提起什么羌族。”
云瑯很滿意,點點頭道:“給他們的屁股烙上我漢家印記,讓他們臨死是都認為自己是漢人,有死后也要埋進漢家墳墓的覺悟之后再說進入軍隊的事情!”
夏侯靜微微一笑道:“這很容易!”
“夏侯先生沒有什么話要說了吧?”
“君侯為何要攆老夫走呢?”
“我怕你罵我。”
“哦,這樣啊,等人多的時候再罵,現在只有兩人,君侯羞刀難以入鞘的時候,說不定會拿老夫泄憤。
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請講。”
“老夫的弟子梁贊在右扶風任上頗受排擠,如今岌岌可危,君侯能否施以援手?”
“不能!”
“為何?”
云瑯嘆口氣從桌案上取來幾封信遞給夏侯靜道:“董公,董仲舒來的信,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一次比一次兇狠,現在,已經開始威脅我了。
他警告我說,如果我繼續在涼州旗幟鮮明的支持你谷梁一脈,他讓我作好接受損失的準備!”
夏侯靜笑瞇瞇的道:“君侯不會退縮吧?”
云瑯冷笑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事情一旦做了,就永遠不后悔。”
“既然如此,君侯為何不對梁贊施以援手呢?”
“不是不救,而是你那個弟子的膽子太大,敢罵董仲舒是國賊,這句話我也很想罵,我到現在都不敢罵。
董仲舒現在還沒有出手,只是一群徒子徒孫出手,他要是連這些人都沒法子應付,那就是自尋死路。”
夏侯靜笑呵呵的道:“年輕人嘛,脾氣暴躁一點還是可以原諒的,難道只允許董仲舒的門徒罵老夫是匹夫,就不允許老夫的弟子罵他是國賊?
梁贊這孩子我還是了解的,他是一個謀定而后動的性子,應該會有后手化解糾紛。
不過呢,到底是年輕人,做事沒有底數,君侯在后邊托一下也是以策萬全。
這孩子是料理老夫身后事的人,不敢出岔子!”
云瑯想了一下道:“夏侯先生可以寫信給曹襄,向他求助。”
夏侯靜聽云瑯這樣說,立刻站起身,來到云瑯的桌案邊上,鋪紙研墨一揮而就,一篇辭藻華麗地信就已經寫好了。
然后就眼巴巴的看著云瑯。
云瑯搖搖頭,在信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鑒,夏侯靜這才將這封信裝進了一個牛皮筒子,小心的用火漆封好,毫不客氣的喚來了云瑯的家將,命他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信去長安。
送走了夏侯靜,云瑯沉吟良久,在一張紙上寫道:“已經欺騙了,此事無可挽回,既然你們師徒情深,那就把真相隱瞞在心底,直到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