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磾靠近云瑯的時候,“混賬!”兩個字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苦笑一聲,低下頭,算是承認自己被罵的活該。
他與張安世的龍陽事件還是被人傳出去了。
為此,兒寬的孫女兒殷沒有少找他的麻煩。
云瑯身為張安世的長輩知道這件事毫不稀奇。
霍光置酒招待金日磾的時候,也是長久不說一句話,等酒過三巡之后,才小聲問道:“你喜歡安世?”
金日磾剛剛喝下去一杯酒,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把酒噴了出來,擦干身上的酒漬之后就笑吟吟的道:“為何不是安世喜歡上了我呢?”
霍光吃了一口肉脯道:“安世不好男色,這一點我很清楚。”
金日磾憤怒的道:“我也不喜歡男色啊。”
霍光提起酒杯瞅著金日磾等他繼續辯解。
“我說我們兩是被霍三他們整治了,你信嗎?”
霍光搖頭道:“霍三行事粗魯,性子粗疏,李禹性情溫和,甚至有些木衲,霍一這孩子缺少主見,曹信又沒有參與,你說的這些話很難讓人相信。”
“霍三承認了。”
“哦?霍一承認了沒有?”
“那倒沒有。”
“霍三這孩子與我兄長的性情極為相似,在你們逼迫下,一旦脾氣上來了,別說承認這件事,天大的禍事也敢承認。
所以說,此事絕非霍三主謀。”
金日磾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我已經有了春風路小王子的稱號,再背上一個龍陽名聲也差不到那里去。”
霍光搖頭道:“你可能不知道,西北理工的人歷來喜歡柿子撿軟的捏,最喜歡干破鼓萬人捶的事情,痛打落水狗更是西北理工弟子一向貫徹的目標。
你這一次忍了,他們就會認為你已經被他們打敗了,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他們就會以勝利者的面孔出現在你面前。
如果你繼續忍讓,你以后在他們面前休想抬起頭來的做人,他們以后對你做的事情只會越發的過分,直到把你的奴性給培養出來,這時候,才會對你好一些。
當然,是主子對奴仆的那種好。”
金日磾搖搖頭道:“我本來就是奴仆。”
霍光見金日磾不為所動,就端起酒杯跟金日磾碰了一杯酒道:“你不準備參加今年的大比嗎?”
金日磾道:“我是一個匈奴人。”
霍光苦笑一聲道:“以前你當匈奴人可能是一個壞事,現在不一定了,匈奴人已經遠走他鄉,你這個匈奴人的名聲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如果進入仕途,則是最純粹的一種官員,沒有任何羈絆,陛下也最喜歡用你這樣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丟棄現有的官職,去跟大漢士子們爭奪那些少的可憐的名額?”
“你不丟棄現有的官職,你就一輩子都是奴仆,如果你走正途獲得了官位,那么,你就是一個真正的官員,沒人那你當奴仆看,選擇當主人,還是繼續當奴仆,你自己看著辦。”
“你覺得我現在的學問可以跟大漢士子們一較長短嗎?”
“你在西北理工學了這么久,難道就沒有學會我們這些人的做事方式嗎?”
金日磾笑道:“狂傲?”
霍光搖頭道:“自信!”
“自信?
你確定不是自大?
這世間能人異士輩出,山野間藏龍臥虎,你怎么敢如此肯定你西北理工就是天下第一?”
霍光瞇縫著眼睛,笑的有些詭異,然后重重的拍拍金日磾的肩膀道:“老子就是天下第一。”
金日磾哭笑不得道:‘如果我去大比,被人擠下來怎么辦?“
霍光奇怪的看著金日磾道:“我們西北理工有名額啊!”
“名額?”金日磾的腦袋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錘子,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
霍光呲著白牙大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大比是一場公平的才學比試吧?
諸子百家,各大世家,皇族子弟,這些人都是要率先滿足的,剩余的,才是真正的大比。
你金日磾在我西北理工求學多年,自然會被納入我西北理工的領域里面,今年大比,恰恰是我西北理工參與人數最少的一年,所以,你占了很大的便宜。”
“也就是說,只要我參加大比,就一定能夠成功?”
“這是必然!”
金日磾面無表情的道:“你這是在羞辱我!”
霍光把一根雞腿放在金日磾的飯盤中淡淡的道:“你接受這樣的羞辱嗎?”
金日磾啃了一口雞腿若無其事的道:“挺好的,不過,你要記住一點,我還是皇帝陛下的人。”
霍光丟掉雞骨頭,擦擦手道:“你是誰的人這不重要,西北理工的學問是要傳承下去的。
我一直都很期待某一天的到來。”
金日磾若無其事的道:“什么樣的一天?”
霍光抬起頭瞅著房頂道:“滿朝都是西北理工的人,然后廝殺的你死我活。”
“你不在意你是不是能當權?”
“我只在乎西北理工能不能當權!”
金日磾低下頭想了片刻道:“我沒有問題了。”
霍光道:“你沒有問題了,我有問題,殺馬合的時候少一個高手坐鎮。”
金日磾愣了一下道:“誰是馬合?”
霍光不耐煩的道:“你問那么多做什么,讓你殺,你殺了就是!”
“我怎么殺馬合?”
“穿上高山羌人的衣衫,然后拿一把刀子,砍死馬合的護衛,最后殺掉馬合,最好讓很多人看見。”
“我匈奴人的模樣是不是對你的計劃很有用?”
“當然,涼州一定要亂起來才好,這時候我們才能看清楚誰心向大漢,誰心中另有打算。
涼州平定的太輕松,不亂一次,羌人們就不知道珍惜未來的平和歲月。”
“什么時候動手?”
“明日下午,在飲馬峽谷,馬合會帶領十二個護衛路過飲馬峽谷去獨石頭,你在那里殺。”
“只有我一個?”
“你可以帶弓箭!”
金日磾點點頭,就繼續吃飯。
這頓飯一直吃到天黑才結束。
回到房間的金日磾坐在桌子前想了很久,然后就拿起自己的刀子,背上自己的弓箭,離開了姑臧城,在兩個護衛的帶領下,去了三十里外的飲馬峽谷。
檢查完整個峽谷,確定了襲擊的位置,金日磾獨坐咋砂巖上瞅著天上的彎月,良久,他才自言自語的道:“我為什么會答應幫他們干這些臟活呢?
難道說,我真的已經已經變成西北理工的弟子了么?”
天上的彎月不能回答他,只有一股股寒冷的風從峽谷里穿過,發出嗚嗚的響聲。
“上午殺馬合,下午就要離開武威回京,時間還真是緊湊啊……”
金日磾解開黃褐色的頭發披散在身上,然后取出一條破舊的麻布條子勒在腦門上。
一件光板沒毛的皮襖勒在身上,他甚至連腳上精美的小牛皮靴子也脫掉,換上了一雙做工粗糙的牛皮靴子。
臉上涂抹一些黃泥,鼻子上涂抹一些紅色的顏料,眼眶部位抹上白粉,再加上一雙深藍色的眼珠子,一個鬼方野人就出現在了飲馬大峽谷。
西北地民風彪悍,一個人對付十三個人,應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金日磾卻毫不猶豫的把任務接下來了。
他相信霍光會安排好的。
對于霍光的武功金日磾多少有些不服氣,對于霍光安排事情的能力,他相當的佩服。
安排妥當之后,金日磾就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裹緊皮襖,抱著刀子假寐,天亮之后,還有一番苦戰在等著他。
天亮了,云瑯起身洗漱,見老虎大王無精打采的,就順便給老虎大王刷了牙齒。
直到這家伙的口氣沒有腥臭味道這才罷休。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秋日的陽光有些清涼,樹葉已經被前兩日的寒風給摘光了,一顆棵大樹孤獨而又倔強的站立在大地上,讓這個世界變得肅殺,寂寥。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殺人,在今天,至少有四個人會死亡。
霍光雙手插在袖筒里出現在大門口,給師傅請安之后就旁若無人的去了云音的房間。
他們約好今天要去野外放飛熱氣球,可能會忙碌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