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大王悠閑地坐在一連沒有棚子遮蓋的馬車上,拉車的馬是云氏本家的馬,對老虎的雄風早就習慣了的挽馬。
大王的兒子卻不喜歡乘坐馬車,它更喜歡在荒原上攆狼。
不過,在一望無垠的荒原上,老虎跑不過狼,所以,小老虎總是徒勞而歸。
實在是疲憊了,這才會跳上馬車,跟父親擠在一起。
父親的頭頂上永遠有一只肥碩的雞,只要伸伸脖子就能夠到,然而,大王對這這只雞永遠都是不屑一顧的。
一爪子拍開兒子伸向肥雞的腦袋,大王嗚咽了一聲,似乎在怪罪兒子沒有出息。
肥雞自然是云音掛上去的,只要老虎大王吃了這只雞,他就要陪著騎馬的云音去攆兔子。
離開長安的紅袖,立刻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不喜歡長安,哪怕長安城是人世間最繁華的城池她一樣不喜歡。
在這座城池里,她需要背負太多的回憶跟傷痛。
眼前的荒原雖然見不到多少好看的景致,只有怪石嶙峋的山巒以及長著一蓬蓬亂草的平原。
見不到潔白的如同云彩一樣的羊群,只能時時看見站在土堆上直立起身體的旱獺。
一些毛色斑駁的瘦狼從地平線上跑過,偶爾會有黑色的大鷹從天空俯沖下來,抓起一只肥肥的旱獺,然后就呼扇著翅膀去了遠處。
“過了這片荒原,就到我們家的地界了。”
紅袖攤開四肢,毫無規矩的翻了一個身,對自己地三個急于嫁人的丫鬟道。
“看不到一個人啊。”
彩畫早早就想看到想象中那些披著紅色斗篷威風凜凜的騎兵,直到現在都沒有看見,讓她有些失望。
藍珠笑道:“少君說了,涼州廣袤,君侯只有一萬多手下,全部撒出去,比荒原上的狼都少,我們自然看不見。
等我們到了姑臧城,那里的人就多了。”
綠衣趴在窗口上一直在看外邊,聽自己的兩個姐妹在說一些沒用的廢話。
就冷笑一聲道:“你們不應該想男人,應該多注意一下路上的商隊。
如果在這里能買到一些便宜的玉石,將來拿回家,即便是沒有找到好男人,也不虧。
我云氏女兒一心只想著靠男人,那是最下賤的想法!”
彩畫被綠衣罵了,卻不怎么生氣,眼珠子骨碌碌轉一下就對假寐的紅袖道:“細君,我聽說在涼州當馬賊不犯法?”
紅袖閉著眼睛,輕輕地呸了彩畫一下,這才慢悠悠的道:“你家主子正在全力剿匪,你如果想當馬賊也可以,被軍中的武士們捉到,你想要多少男人都有!”
彩畫趴在紅袖的身上親昵一下道:“褚狼可是帶著八十六個親將呢。
聽說每一個都是武藝高強的好漢,我是說,如果我們遇到胡人商隊,是不是可以仗著君侯的勢力欺負他們一下。
畢竟,這些混賬把石頭從昆侖山運進來,賣的老貴了,我想要一枝碧玉簪子,問了價,恨不得把這些黑心腸的全給砍死,一塊破石頭就敢問我要五百個云錢,他們為什么不去死?”
紅袖在彩畫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老老實實的待著,等見到侯爺了,我幫你們去要好石頭。
怎么樣?你們的詭計得逞了吧?
得逞了就去吧大女叫回來,這么大的太陽,小心曬爆了皮!”
彩畫三人的目的終于達到了,就齊齊的把腦袋探出窗子沖戴著幕籬的云音大叫。
云音不喜歡跟這三個多嘴多舌的丫鬟在一起,只要跟她們在一起,她們總會問到霍光!
彩畫那個無恥的甚至會問霍光有沒有親過她的嘴。
身為云氏的大女,這點廉恥還是有的……不過,如果她們不問霍光,不說跟霍光有關的話,云音其實還是很喜歡聽她們嘮叨家里的那些奇怪的男女的。
云音張弓搭箭,羽箭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羽箭落處,穿透了一只正在探頭探腦的旱獺。
云音傲慢的指指那只倒在地上顫抖的旱獺,希望老虎大王去給她叼回來。
然而,老虎大王傲慢的閉上了眼睛,繼續用力的舔舐自己前腿毛,一只旱獺引不起他的任何興趣。
小老虎嗖的一聲就從馬車上跳下去了,叼著旱獺,殷勤的獻給了云音。
云音沖著老虎大王哼了一聲,就抽出羽箭,將死掉的旱獺掛在糧草車上,今日午時,讓廚子剝掉旱獺皮,等皮子湊夠了,就給父親做一件旱獺皮的氅子。
腳后跟上的馬刺稍微碰一下馬肚子,云音胯下的這匹神駿的白色戰馬,就竄了出去。
走在隊伍最前邊的褚狼見云音跑了,就對身邊的四位騎士揮揮手。
四匹駿馬就沿著云音奔走的路線,緊緊追了下去。
西北的黃土高原上,最多的自然就是黃土,被遠古大洪水,以及北風侵蝕出來的稀奇古怪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溝壑,如果站在高處,就會發現,這是一片破碎的大地。
席麗馬商隊早早就看見了云音一行人,他們以為這是一支小型軍隊,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躲在溝壑里休息。
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所有人都站立了起來,握著刀子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災難。
一個小姑娘騎著一匹神駿的白馬,站在他們頭頂上,看到這群胡人,這個小姑娘并沒有慌張,而是居高臨下的問道:“你們是馬賊還是商賈?”
年輕的赫里穆抬頭看著這個美麗的少女,不知為何,竟然磕磕巴巴的道:“美麗的姑娘……我……我們是善良的商隊。”
云音黃鸝一般清脆的聲音從幕籬里面傳出:“所有的商隊都說自己是善良的,結果呢,沒有一個好人。
現在,拿出你們的通關文書,我要看看!“
席麗馬在赫里穆跟云音對話的時候,已經爬上溝壑,發現有一支車隊在武士的陪同下將要到達這條溝壑,連忙道:“美麗的貴人,我們是來自于大月氏的商隊,目的是偉大的長安,我們走過的每一寸大漢土地,都遵守了漢家的規矩,沒有任何逾越。”
云音聽這些家伙只是一個勁的說自己是好人,卻拿不出任何通關文書,就憤怒的道:“你們這群騙子!”
赫里穆已經被云音好聽的聲音征服,平復了一下心情,就笑嘻嘻的道:“美麗的姑娘,我能有幸看看你美麗的容顏嗎?”
“登徒子!”
云音更加的憤怒。
赫里穆還想說話,一聲野獸的咆哮從他背后傳來,他連忙回頭看過去,只見一頭肥碩的老虎正蹲在一根石筍上沖著他咆哮。
席麗馬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他剛剛看到,有四位披著紅色斗篷的甲士緩緩從土坡后面走了上來,每個人都全副武裝,最可怕的是他們手里的強弩已經端在手上了。
等褚狼帶著車隊過來之后,商隊已經被甲士們給包圍了,閃著寒光的箭簇,只要武士們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動彈一下,席麗馬認為,自己的商隊將不會有人活著。
戰戰兢兢的從溝壑的另一頭爬過來,不敢靠近那個被武士們眾星捧月一般圍著的少女,把自己的通關文書遞送給了最外圍的一個武士。
一個狡黠的綠衣女子居然從武士手里奪過那份通關文書,掃視了一眼就大聲對云音道:“呀呀呀,居然是霍郎君簽發的文書,大女,你看看,這家伙的印章真的很丑。
說不定是偽造的,您一定要看仔細,一定要他們拿出最好的玉石,再放過他們。”
云音接過文書仔細的看了一遍,有些失望的對綠衣女子道:“是真的。”
綠衣女子不甘心的沖著席麗馬大叫道:“你們真的不是該死的馬賊?”
隨著綠衣丫鬟的喊聲,一頭體型更加龐大的老虎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用他淡黃色的眼珠子冷漠的看了看席麗馬,沖著蹲在石筍上的另外一頭老虎低聲咆哮一下。
那只小老虎就從石筍上縱越到了平地,隨著那頭巨型老虎一扭一扭的重新回到了馬車上。
云音覺得很無趣,一路上好不容易碰見一群像是馬賊的人,誰知道人家偏偏就是守法的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