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云瑯說話算數的話,他更希望在冬日里就向漠北進發。
春日里雖然少了酷暑跟嚴寒的侵擾,對作戰部隊很有理,唯獨對他這個督運糧草的衛將軍非常的不利。
冰雪消融之后,原本被凍得的大地就開始復蘇了。
堅硬的大地就會變得柔軟,一旦沉重的糧草車走在上面,就很容易陷進泥漿里。
而且,春日里東風漸起,會引起大氣發生很大的變化,這個時候也是荒漠中風沙最大的時候,傳說中的黑沙暴往往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云瑯希望在大軍行動之前,就開始向邊關運輸糧草的建議劉徹采納了。
剛剛入冬的時候,趙破奴,李敢就已經率先出發了,同時也把一部分糧草也運走了。
云瑯以為此次行軍路途太遠,糧草攜帶不容易,必須舍棄往日的普通軍糧,以高熱量,高質量的軍糧為主體,唯有如此,才能減少以小米,高粱,豆子為主體的體積龐大的軍糧的攜帶量。
去年夏日里的那場瘟疫,導致上林苑屠殺了大量的家禽家畜。
這些家禽家畜,全部被制作成了咸肉或者干肉,沒有足夠多的奶制品,云瑯也用各種豆干做了一些補充。
這一條,劉徹也采納了。
至于云瑯提出率先出發的建議,卻被劉徹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
劉徹從來不會對某一個人言聽計從,哪怕你提出的建議再高明,他也只會聽一次,破天荒的能夠一連兩次同意云瑯的建議,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從那以后,云瑯從不連續向皇帝進諫,而是將自己地諫言分別從曹襄,霍去病口中說出,皇帝就很容易全部同意了。
云瑯的副將是曹襄!
這是不容更改的一道旨意。
也是云瑯所喜聞樂見的。
說來也怪,劉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曹襄會背叛他,云瑯也早就不指望通過曹襄去壞劉徹的事情。
這么多年親密的兄弟,云瑯知道曹襄的底線到底在哪里!
弄點錢?
這沒問題,越多越好。
小范圍內弄點權?
這也沒問題,還可以適當的再多弄一點。
至于戕害劉徹?
曹襄心中從未有過這個念頭,包括在夢里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同樣堅持這一點的人還有霍去病!
在他的心中,他死都不會允許劉徹受到傷害。
云,霍,曹三家一體,所以,劉徹就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霍去病的忠心沒問題,曹襄的忠心也沒有問題,那么,通過以上兩個人就基本能夠得出一個——云瑯大概也沒問題的解釋。
事實上也是如此,云氏一族如果想要對大漢不利,基本上屬于蜉蝣撼樹,掀不起什么大浪來。
既然其余兩家是大漢的忠臣孝子,云氏想不做孝子賢孫都不成。
云瑯最近的工作就是為大軍準備合適長途攜帶且不易發霉變質的軍糧。
肉干無疑是最重要的一種。
即便是肉干,云瑯依舊覺得不妥當,于是,他一聲令下家里儲存的所有肉干,全部被送去了水磨坊。
干肉一條條的進入了磨眼,然后就有肉粉從水磨的邊緣緩緩地落下。
云瑯從水磨邊緣裝了一盤子肉粉,端到前來視察軍糧制作的劉徹身邊道:“陛下,這就是肉粉,與炒面混合之后,是一道非常不錯且可以快速進食的軍糧。”
劉徹抓了一把肉粉看了看,聞了聞道:“肉粉應該比較好攜帶一些,是吧?”
云瑯笑道:“這是自然,此次北征,路途遙遠,荒漠上沒有一條可供軍糧馬車行走的平坦道路,想要快捷的運送軍糧,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人背馬馱。
即便如此,微臣依舊對軍糧運輸的前景不太樂觀。”
劉徹曬然一笑。
“路途遙遠,人跡罕至,艱苦是必然的,朕相信我大漢猛士最終能夠抵達北海。”
劉徹說完話,就把盤子里的肉粉遞給阿嬌道:“給朕用熱水沖一下,朕要吃。”
云瑯笑著接過盤子道:“不必勞動貴人,微臣親自去調制。”
劉徹的眉頭皺了一下道:“不必,將士們怎么吃,朕就怎么吃,還不用你這個烹飪高手特意迎合朕的口味。”
云瑯道:“陛下有所不知,人的身體所需極為奇妙,不僅僅需要有食物,還需要有鹽,茶,這些輔料配合,否則精力依舊不濟。”
云瑯說著話,就當著劉徹的面,在案子上的十幾個碗里挑出各種輔料,加上肉粉之后,就用開水沖泡了七八碗軍糧,親自端起一碗送到劉徹手中,他自己也端起一碗道:“微臣還沒有親自嘗試過,今天也是開葷了。”
劉徹端著碗并沒有吃,云瑯也沒有吃,湊熱鬧也端了一碗阿嬌也沒有吃。
第一個開吃的人卻是皇帝的侍衛將軍趙沖,而后便是隋越,大長秋,鐘離遠三人。
趙沖吃的很快,一揚脖子,一碗滾燙的肉粥就被他給吞掉了,也不嫌燙。
隋越三人吃完之后,皇帝手里的肉粥已經不太燙了,云瑯笑道:“陛下不妨慢慢品嘗,看看能否從中品出別的滋味來。”
劉徹喝了一口品嘗片刻道:“味道不錯,還加了茶葉?”
剛剛吃了一口的阿嬌道:“里面還有豆干,鹽,糖,云瑯,這肉粥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不好。”
云瑯放下手里的碗對劉徹道:“鹽糖是人身體必不可少的物質,微臣在弄這些軍亮的時候,首先考慮的是每日飯食能否讓我大漢將士支撐下一天的苦勞,至于味道,實在不是第一需要。”
劉徹吃了一碗,抹抹嘴巴道:“還不錯。云卿,你這是準備將所有的干肉都磨成粉末么?”
云瑯指指桌案,劉徹就隨著云瑯來到桌案邊,仔細的看著桌案上的十幾個大碗。
劉徹一一的檢視過,桌子上的東西都是食物,吃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阿嬌看了一遍之后,卻有些傷心,指著一個大碗里的油渣道:“這也是必需品?”
云瑯點點頭道:“肥肉全部拿來煉油了,大軍出發,每個將士都能分到一小罐豬油,油渣在貴人看來是不好的東西,在百姓眼中卻是難得的美味。
不僅僅是油渣,還有豬骨頭,雞骨頭全部都需要送進水磨里磨成粉,最終成為將士們的口中食物。”
阿嬌紅著眼睛對劉徹道:“陛下,我們并不缺少糧食。”
劉徹嘆口氣道:“缺少可以把糧食運送到北海的能力,朕在白登山,陽關,敦煌,右北平這四個地方都囤積了大量的牛羊,大軍前進初期,可以食用糧食,中期就可以食用牛羊,云卿準備的這些食物,是最后的救命糧食。
每人五斤,可支撐十日,極端條件下,混合了其余野菜,山菌可保大軍一月所需。
云卿,將配方交付中軍府,混合軍糧將由他們來制作!”
云瑯連忙答應。
軍糧這種東西自然是不能交付給某一個私人的,由國家來制作才是正理。
雖然制作軍糧可以發一筆財,云瑯此時卻沒有任何想要賺錢的想法。
大軍出關,遠征數千里……這就不是一個可以賺錢的行當!
蘇稚有官身,她是云氏婦人中唯一一個有官身的人,上次隨軍出戰白登山歸來之后,她就是大漢朝俸祿五百石的博士。
“微臣醫官博士蘇稚,請求攜帶一百醫工隨軍出征,照料我大漢受傷,生病的猛士!”
蘇稚的醫術早就蜚聲關中,雖然很多人對她喜歡解剖尸體一事多有詬病,劉徹卻從未下旨阻攔過。
如今,見蘇稚請求隨軍出征,緩緩站起身,示意隋越將蘇稚攙扶起來,瞅著蘇稚道:“家中一雙幼子,可能離開母親嗎?”
蘇稚再次下拜道:“微臣不去,誰去?若微臣只顧惜自己一雙幼子,我大漢將會平添更多的孤兒寡母,微臣與幼子不過小別片刻,如果僅僅貪婪這些快活,那些受傷將士的幼子將有可能與他們的父親永訣!
請陛下恩準微臣隨軍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