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的過程很長,持續了整整一天,在這漫長的一天時間中,不論是李延年,還是李廣利,亦或是年紀最小的李季,都沒有離開李夫人的意思。
看的出來,他們非常的警惕,也非常的小心。
李夫人就像一只護雛的母雞,牢牢的保護著她的三個兄弟。
見云瑯一直在看他們,李夫人盈盈一禮,而后就站在了劉徹的身后,貼心的幫皇帝披好裘衣。
云瑯笑著搖搖頭,表示無意冒犯,就走到長平跟前取過弓箭準備拉弓射箭。
“你拉不開硬弓!”
長平的話語總是那么刺耳,不過,云瑯早就不在意了,取過一柄上好弩弦的弩弓,就對著高臺下寥寥無幾的野獸一頓猛射。
長平嘆口氣道:“莫要浪費弩箭了。”
云瑯收手,靠在長平身邊笑道:“李夫人能夠得寵,母親出力不少吧?”
長平看了一眼李夫人道:“阿嬌過于霸道了。”
云瑯搖頭道:“阿嬌如今對爭寵這種事已經毫不在意了。”
長平笑道:“只要是女人就逃不過妒忌這一關。”
云瑯道:“阿嬌在享受自己的愛情,享受自己對陛下好這個過程,至于陛下如何對待她,說實在的,她一點都不在乎。”
長平冷笑一聲道:“長門宮,富貴城,天下財富聚集之地全部握在阿嬌一人之手,對大漢社稷不利。”
云瑯笑道:“阿嬌以為‘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知過必改,得能莫忘,罔談彼短,靡恃己長,信使可覆,器欲難量’這三十二個字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總之,阿嬌越活越像神仙,母親卻總是耿耿于懷,您被劉據登基一事徹底的蒙蔽雙眼了。”
云瑯從來沒有跟長平說過如此的重話,這讓長平吃了一驚,看著云瑯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云瑯嘆口氣道:“母親與陛下的關系在逐漸的疏遠……”
長平道:“我知道,這是我管的太多惹陛下不高興了,可是,如果我不管,劉據……”
“如果母親不管,劉據早就成為皇太子了。”
“這怎么可能?”長平驚詫至極。
“孤獨無助的人才能成為太子,也只有沒有靠山的太子,才會全心全力的依靠他的父親。
不依靠皇帝父親而功勛卓著者,對陛下來說是一種威脅,而不是驕傲……
這是皇權的唯一性決定了的,與人間父子之情截然不同。
此次陛下對母親,對劉據失望至極,西南的財貨,被皇長子拿走了一半,因為母親,與衛皇后的關系,陛下不得不將此事完全壓下來。
處罰謝長川不是在處罰謝長川的貪墨之罪,而是要打死謝長川這個已經明顯投靠皇長子的人。
全族不殺,送去了田橫島,不時有田橫島慘狀傳來長安,其實就是做給母親跟衛皇后看的。
目前為止,劉據是唯一符合太子條件的皇子,陛下沒有選擇,如果有選擇,這時候,早就應該立別的皇子為太子了。”
長平顫聲道:“你是說,是我阻礙了劉據成為皇太子?”
云瑯嘿嘿笑道:“看清楚這一點的人很多,比如大將軍,比如曹襄,比如去病。”
“你們為何從不提醒我?”長平忽然覺得身后空的厲害,一把扶住高臺欄桿才穩住身形。
“因為我們都愛母親,自從您小產之后,心緒就一直非常的低落,您又是一個高傲的人,決心走出困境,就選擇完成一門挑戰,來證明您并未老去。
這種情況下,您覺得大將軍,我,曹襄,去病,有誰會去奪走您唯一的樂趣呢?“
“現在為什么又說了?”
“那是因為我剛剛發現,我大漢又要出現一群外戚了,這會取代我們的地位,傷害了我們幾家人。”
長平目光變得陰冷,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跟皇帝說笑的李夫人道:“你是說他們?”
云瑯點點頭道:“沒錯。”
長平握住云瑯的手低聲道:“狩獵結束之后,你們這幾個混蛋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云瑯嘿嘿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事情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時候,目前還在我們掌握中。”
“想要我高興,就讓劉據成為太子!”
守在母親身邊的曹襄笑道:“這有何難!”
“很容易嗎?”長平看曹襄的眼神已經帶著憤怒了。
衛青笑道:“只要我們從此之后跟劉據保持距離就好了,你也不再提立劉據為皇太子的事情就好。
陛下其實早就該立太子了,就是因為請求陛下立太子的臣子太多,陛下這才將立太子的事情硬是向后拖了這么些年。”
長平抬手敲敲腦袋道:“我真的錯了?”
曹襄不滿的道:“錯大了。”
長平左右看看,就很自然的一手拉著云瑯,一手拉著曹襄下了高臺,準備回家。
今天的事情讓她羞愧難忍,于是,云瑯,曹襄兩人的手就倒霉了。
劉徹很羨慕長平可以隨意的修理云瑯,因為她不用跟云瑯講什么理由,母親想處罰兒子還用不著那東西。
云瑯一行人來的時候是騎著馬來的,回去的時候云瑯跟曹襄就只好坐馬車了。
長平下手非常的講究,就在他們兩人認為自己手骨就要斷裂的時候,長平松開了手……
云瑯面不改色的對長平道:“下次換去病!”
霍去病笑道:“無妨!”
長平帶著大漢國三個最著名的侯爵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人人避讓,就是趙沖又習慣性的走過來,要長平莫要橫沖直闖,陛下面前當有禮如一。
手掌被捏的快要斷掉的曹襄怒氣從腳底板向上涌,抬腿就踢在趙沖的胯下,然而,這猛烈的一腳,被趙沖的鐵甲戰裙給擋下來了,人家巋然不動,曹襄的腳卻傳來陣陣劇痛。
霍去病抬腳的時候,趙沖就閃開了,他有些不明白,平日里謙和的如同君子一般的衛青,今日卻囂張跋扈的讓人難以理解。
當場就有御史開始彈劾云瑯……這讓劉徹非常的高興,于是,云瑯就被皇帝罰俸一年。
柿子撿軟的捏,這個道理云瑯自然是知曉的,最近,自己好像總是占上風,不送點把柄讓皇帝處罰一下會會有麻煩。
一張一弛才是混朝堂的要訣。
皇帝最害怕的其實就是謙謙君子,這種人從不與人爭,遇到好處會退一步。
這本來是一種很好地品格,可惜,在皇帝眼中,只能說明這人面對的利益不夠大,些許小利不足以打動他。
衛青就是這樣,雷打不動的好人,現如今,衛青第一次變得跋扈,劉徹認為這是一個好現象,司馬大將軍兼職太尉的人還能禮賢下士,那就太可怕了。
云瑯頗有意味的一眼,讓李夫人莫名其妙的慌張起來,她不知道云瑯為什么會那么看她。
如果像曹襄一樣用滿含情欲的目光看她,這是正常的。
“你對云侯知道多少?”李夫人輕聲問自己的兄長李延年。
“當年一首《佳人歌》膾炙人口,造詣之高為愚兄這些年來所僅見。”
“只知道這些嗎?”
“還聽說他的師門來歷詭異,當年李少君天師與他爭斗,慘遭天罰。
許莫負與云侯相爭,自戕身亡。
妹子,此人與阿嬌相交莫逆,不會是我們的助力,只會是我們的敵人。”
李夫人道:“就是因為有阿嬌珠玉在前,我才寧愿留在犬臺宮這個污穢之地苦熬,也不愿意進入皇宮。
一旦進入了皇宮,我們想要繼續團聚,恐怕將是美夢一場。“
李廣利輕聲道:“若有難處,小妹盡管告知,刺殺此人不難!”
李夫人搖頭道:“稍安勿躁,沒到生死關頭,刺殺之法不可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