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有的刑罰是簡單粗暴的,他只想用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來壓垮這個叫做農桑的人。
看到農桑的模樣,云瑯就想起銀屏那個女人來。
這幾天長門宮大門緊閉,皇帝,阿嬌以及滿朝文武大臣都待在長門宮里,沒有一人出來。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詭異了。
回到大廳的何愁有再一次縮在壁爐邊上,瞅著云瑯四人道:“知足吧,這個時候還能放你們四個在外邊招搖,長門宮里的那些人還不知道多羨慕呢。
劉陵的侍女被活捉了,一定會供出很多事情來,這一切應該在劉陵的預料之內,侍女不招供,或許天下太平,侍女招供了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陛下知道了那些人暗地里做的事情,就會一查到底,查下去的結果就是件件事情都確鑿無疑啊,以老夫對劉陵的了解,她不會在這一點上犯錯的。
一旦牽涉過多,以陛下的性格,絕對會毫不留情的連根拔起,而連根拔起的結果呢,就是牽連太大。
劉陵用兩千人的鬼奴軍,就能給大漢造成巨大的創傷。
云瑯,你失算了,見到那個侍女的時候,你就該第一時間殺死她,不要聽他說的每一個字。
天底下有絕對忠貞的臣子,可是呢,這些人只是極少數,大部分的人呢,其實沒有為國盡忠的想法。
他們呢,有的是為了自己的小家,有的是為了權力,有的是為了金錢,總之,很多人的訴求都不相同。
但是呢,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盡管有各種各樣的私欲,卻沒有一個人希望大漢國滅亡,倒塌。
這樣的訴求,才是陛下能夠掌握天下的力量源泉。
在這個訴求下,有很多人覺得天下人都這樣想,就難免會干一點損害大漢國基石的事情,認為自己一人偷偷地干一點無傷大雅,反正大漢國足夠大,足夠強盛,用大漢國的利益為自己或者為自己的家族換一點利益是無所謂的事情。
問題是,這樣想的人多了,大漢國還經得起他們這樣消耗嗎?
不知道的時候,陛下或許會寬宏大量一點,一旦知道了,你們以為陛下會容忍這些蛀蟲繼續戕害他的帝國嗎?
看著吧,一場血腥的屠殺就要開始了。
這才是劉陵派遣鬼奴軍進入上林苑的真正目的。”
云瑯,曹襄,霍去病,李敢面面相覷……
“回去吧,這事跟你們無關,千萬不要自找麻煩,陛下一旦下定了決心,就絕對不會手軟。
他不會容忍這些人在他即將登上大漢國列祖列宗都沒有登上的光明頂之前,葬送掉這一切。”
霍去病瞅著縮在錦榻上瘦小的何愁有,深深地一禮,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
云瑯走出何愁有的住處,也忍不住喟嘆一聲。
劉陵這個女人成長的太迅速了,她似乎天生就該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她的才能在以前是被所有人都低估了。
人人以為她只是一個以色相達成目的的艷婦,在她有了足夠支撐她野心的力量之后,爆發出來的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如果云瑯知道劉陵有如此卓越的才能,無論如何都不會幫助她去匈奴的。
這個女人對大漢的危害比伊秩斜要大的多。
她是匈奴大單于的閼氏,可以名正言順的挾她年幼的兒子從而號令天下匈奴人。
她還是大漢的翁主,身體里流著真正的劉氏皇族之血,原本在匈奴地渾渾噩噩度日的流浪漢人,在被大漢國舍棄之后,有了劉陵的存在,他們立刻就有了新的希望跟目標。
此時的鬼奴軍,絕非昔日的匈奴人的奴隸,而是劉陵最為青睞的一支軍隊。
“我制造出來了一個怪物!”
曹襄苦笑道:“這話還是我們兄弟自己知道就好了。”
霍去病笑道:“這樣才有意思啊,殺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并不能帶給我榮耀。”
李敢挺直了腰背笑道:“準備把,我們四兄弟一起走一遭北海。”
云瑯搖頭道:“估計走不了北海,匈奴人恐怕正在西遷!懸掛在陛下書房里的那幅《世界地圖》,我相信,劉陵應該已經見到了。
世界如此之大,劉陵怎么可能在苦寒之地與大漢軍隊拼死一戰,要知道,匈奴人本身就是游牧之民,只要有水源,有青草,他們就能安身立命。
現如今,大漢國才是匈奴人致命的威脅,她打不過,可以走……”
霍去病毫不在意的道:“如果是那樣,大漢的鐵蹄正好也跟著匈奴人的腳步去域外看看,沒什么不好的。
最好能走到海角天涯,讓我真正的見識一下這天下到底有多大。
你們難道不覺得一輩子都在路上,一輩子都在征戰,該是多么快活的一種日子。
說好了,如果劉陵準備往西逃跑,我們兄弟就追上去,不殺了她誓不罷休!”
云瑯,曹襄,李敢三人可沒有霍去病的這種心思,見霍去病慷慨激昂的說完了,三人齊齊的搖搖頭,表示不想跟著他去域外發瘋。
長門宮里的劉徹心情也非常的差,急促起伏的胸膛證明他的心此刻正在憤怒的膨大,血管里的血液正在沸騰。
王溫舒匍匐在地上,將額頭貼在地板上,他的調查奏章已經呈遞給皇帝半個時辰了,皇帝始終一言不發。
他知道這封奏折會在大漢朝堂掀起多么可怕的狂瀾,一個被勛貴們引為座上賓的漢商彭英祖,居然就是匈奴鬼奴軍首領彭春,他不僅僅執掌著鬼奴軍,更是劉陵掌控漢地細作的頭目,同時也是劉陵依靠為左膀右臂的人物。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通過大量的錢財,以及各種奇珍異寶裝扮自己,最終成為了勛貴們口中的奇人。
人人恨不得傾心接納,與他交友為榮。
匈奴人完全離開了龍城去了漠北,鬼奴軍卻全部留了下來,這比匈奴人留下來還要讓人擔心。
“鬼奴軍首領彭春捉拿到了么?”
劉徹干澀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
王溫舒連忙道:“回稟陛下,種種跡象表明,彭春已經離開了上林苑。”
“他去了哪里?”
“代國!”
“看來代國,太原國已經成了鬼奴軍肆意往來之地了,代王劉參尸位其上,不能守國,詔命除國!”
王溫舒直起身子拱手道:“啟稟陛下,代王劉參尸位其上是因為罹患重病,早就不能視事,自元朔六年,所有國事都托付于代國相丁邈,東曹掾王嚴。
微臣查實,代王劉參的旨意不出王城已經很久了,陛下若要問罪,微臣以為,丁邈,王嚴難辭其咎!”
王溫舒貼心的話語,讓憤怒的皇帝長出一口氣,心情似乎平緩了很多。
“命汲黯接任代國相,張昭出任東曹掾,廷尉府派員鎖拿丁邈,王嚴進京。”
王溫舒領命,卻沒有離開,依舊眼巴巴的看著劉徹手中的奏折,他相信,皇帝還有更加重要的工作讓他去干。
沒想到皇帝站起身子,來到香爐邊上,點燃了手中的奏折,親眼看著奏折燃燒最后化為灰燼。
王溫舒跪行兩步想要阻止皇帝這樣做,劉徹看著王溫舒道:“這口氣朕咽下去了,我要看看,劉陵還有什么過人的手段,來讓朕為當初沒有殺她而后悔!”
王溫舒低下頭,站起身彎腰退著離開了大殿。
阿嬌從帷幕后面走出來,從皇帝手上拿走香爐蓋子,重新扣好,握著劉徹冰涼的手道:“好大的氣魄!”
劉徹幽幽的道:“如果殺人能夠解決問題,朕何惜殺人,既然殺人于事無補,朕不妨收起殺心,看看后面的變化。
朕有百萬猛士在手,任何陰謀詭計在朕的大軍面前都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