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泰山上筑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
始皇帝二十八年,皇帝巡泰山,召集齊魯之地的儒生七十有二,商議封禪的典禮,以表明自己當上皇帝是受命于天。
然儒生們各抒己見,雖有陰陽家鄒衍敬獻《五德終始說》為憑借,依舊不能說服儒生承認始皇帝便是天之子。
于是,始皇帝就斥退儒生,借用原來秦國祭祀雍上帝的禮封泰山、禪梁父,刻石頌秦德。
頌辭稱,“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
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
從臣思跡,本原事業,只頌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
這便是著名的秦皇碑。
始皇帝逝去之后,二世皇帝胡亥于二世元年冬巡,再次登臨泰山,這一次,胡亥廣招天下名士,也想在泰山封禪,只可惜此時天下已經人心惶惶,無人應召。
因此,二世皇帝只好在空余的一面刻上他的詔書和從臣姓名,當做游記。
封禪泰山,乃是帝王功業的巔峰,無數有志于此的帝王,無不在追求泰山封禪,勒石刻功以傳后世。
始皇帝用儒生泰山封禪不成,懷恨在心,回到咸陽之后,丞相李斯趁機進讒言,始皇帝一怒之下才有了廢書坑儒之舉,讓原本鼎盛的儒家,頓時進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董仲舒可不是那些腦袋只有一根筋的齊魯儒生,當皇帝流露出要泰山封禪的念頭,他就已經開始引經據典的為劉徹尋找泰山封禪的理論支持。
“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
教告之義也。
始受命之時,改制應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禪,以告太平也。”
董仲舒將這一段話刻在木牘上呈給了劉徹。
字體并非隸書,而是精致美麗的小篆,這與李斯為秦二世皇帝所刻的碑文為同一文字。
劉徹看完了這些文字,手在木牘上摩挲良久,最終嘆口氣道:“相傳,齊桓公既霸,會諸侯于蔡丘,而欲封禪。
管仲曰:古者封禪泰山禪梁父者七十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禪泰山,伏羲封泰山,神農封泰山,炎帝封泰山,黃帝封泰山,顓頊封泰山,帝嚳封泰山,堯封泰山,舜封泰山,禹封泰山,湯封泰山,周成王封泰山,這都是天子有大功于天下,才能做的事,你如何做呢?
朕以為管仲的這句話也適用于朕。”
董仲舒大吃一驚,連忙進言道:“陛下擊敗匈奴,讓匈奴倉惶北逃,胡馬至今不敢過長城一步,此乃天大的功德,如何不能泰山封禪呢?
而古人說話多有不實之處,無懷氏,伏羲,神農氏,炎帝,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湯,周成王,這些帝王封禪泰山時間太過久遠,難以辨查,或許會有此事,然則,只是吾輩臆測。
既然始皇帝能夠封禪泰山,陛下功業當與始皇帝同,封禪泰山勢在必行啊。”
劉徹擺擺手道:“霍去病有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他一介臣子都能出此豪言,朕為何不能呢。
再等等吧,此事再議。”
董仲舒焦急的道:“霍氏長子如今已然八歲了……”
劉徹笑著擺擺手道:“那是朕要他娶親,算不得違背諾言,此事再議,愛卿退下吧。”
還以為這是皇帝以退為進的策略,需要臣子再三勸進,皇帝才會接受。
董仲舒腦海中已經迅速成文還想再次勸皇帝泰山封禪,卻見皇帝神色堅定,似乎真的下定了主意,就喟嘆一聲,施禮退出,他覺得這件事有必要找云瑯好好地商議一下。
劉徹站起身,再次看看手中的寫滿字的木牘,來到窗前瞅著窗外層層疊疊的荷葉,以及正在盛開的荷花,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連奏章都會弄錯的皇帝有資格泰山封禪?”
“當然有資格,就沖著陛下這些天宵衣旰食的重新審閱自己批閱過的奏章這一條,陛下就有資格去泰山封禪,與古先賢并立于天地間。”
能在這種時候靠近劉徹的人,也只有阿嬌一人而已。
劉徹回過頭瞅著手捧參湯的阿嬌笑道:“你這是在私我啊!”
阿嬌笑道:“我就是認為我夫君乃是自古以來最好的皇帝,哪怕是面對神靈,妾身也這么說。”
劉徹一只手接過參湯,把手中的木牘塞給阿嬌道:“好好地看看這上面的文字。
看懂了再說你夫君是如何英明神武的。”
阿嬌隨手就把木牘丟在一邊道:“什么事情都聽古人的,我們就干脆什么事都別干了。
聽云瑯說,古人其實挺傻的。”
劉徹聽到阿嬌這句話,剛剛喝進嘴里的參湯頓時就噴了出去,噴了阿嬌一頭一臉。
阿嬌掏出手帕幫咳嗽不已的劉徹擦擦臉,也不顧自己一頭的參湯大聲道:“這句話哪里說錯了,最早的古人刀耕火種,以獸皮為御寒之物,住山洞,呼噓毒癘,赤腳在大地上以追逐野獸為樂。
有什么聰明可言?
讓陛下統領我大漢猛士與古人大軍作戰,陛下認為誰輸誰贏?”
劉徹驚詫的瞅著阿嬌道:“你這古怪的想法從哪里來的,難道也是云瑯告訴你的?”
阿嬌擦一把臉道:“您不在的時候啊,云瑯,霍去病,曹襄,李敢這些人可都是臣妾的座上客。
飲酒,喝茶,打麻將閑聊之時,有過很多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讓霍去病統領我大漢鐵騎與秦將白起死磕的設定。
我等幾人在書房中四處尋找白起的軍備裝配,所轄軍伍的訓練程度,然后按照最優配置,選擇一萬騎兵,然后跟去病兒統領的一萬騎兵做對比。
然后,去病兒說,他無需一萬騎兵,只需五千就能擊敗殺人王白起。
您可是不知道啊,這樣的游戲我們有時候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時候,一天的時間都不夠呢。”
劉徹皺眉道:“你怎可與一群少年人廝混一日?”
阿嬌挑挑眉毛道:“您覺得不舒服?覺得妾身會傾心于某一個晚輩不成?”
劉徹惱怒的道:“胡言亂語!”
說罷就甩著袍袖去了錦榻。
阿嬌連忙追上劉徹拉著他的袍袖道:“您別說,這幾個人晚輩可是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您真的不擔心?”
劉徹把參湯喝完,把碗丟給阿嬌怒道:“朕現在就扒了他們的皮。”
阿嬌笑嘻嘻的把碗丟在地毯上,跳上錦榻依偎著劉徹道:“這才是妾身最舒服的時候。”
“因為朕妒忌那幾個晚輩?”
“因為您在乎妾身,這比什么賞賜都讓妾身高興。”
劉徹哈哈笑道:“朕寧愿懷疑你們聚在一起圖謀不軌,也不相信你們會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阿嬌抬頭看著劉徹一言不發,只有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驚奇之色。
劉徹抽抽鼻子道:“怎么這樣看著我?”
阿嬌搖頭道:“您以前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更不要說拿您的威嚴開玩笑。”
劉徹皺眉道:“朕不是圣人,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張帝王臉,有時候需要換一下,如此,日子就好熬一些。
真羨慕你們可以無拘無束的游玩,朕知道,去病戰白起應該是一個很有趣的游戲。”
阿嬌笑道:“最有趣的不是結果,而是兩方人在書房搜集對自己一方有利的文獻,然后用這些文獻當做籌碼,一點點的讓對方束手就擒,一場游戲過后,不亞于妾身親自上了一次戰場,玩到入迷處,妾身似乎真的身處古戰場,如同幽靈一般在古戰場上漂浮,親眼看著一場場大戰,就在妾身眼皮子上演。
陛下要不要玩?我可以讓云瑯給您設計出一場戰事,您想與古代哪一位名將對戰?
廉頗,王翦,還是李牧?”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