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東西,自己看不慣,一把火燒掉云瑯覺得沒有什么不對。
反正云氏又不靠這些東西吃飯,了不起重新用竹簡木牘就是了,又不是沒有用過。
他甚至有些希望劉徹能對云氏錢莊下手,最好腦袋壞掉了,準備用五銖錢來替換云錢。
好多事情籌辦發展起來很難,如果要破壞,真的很容易。
云瑯等了足足三天,造紙作坊那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造出來的紙張依舊供不應求。
每日來造紙作坊等著拉紙張的商賈依舊絡繹不絕,侏儒連捷發現的那幾個不對勁的活計,這些天也老老實實的在干活,沒有任何搞事情的苗頭。
云瑯為此特意走了一遭造紙作坊,還運進去了不少的火油。
蹲在作坊里看那幾個有問題的活計戰戰兢兢的干活,云瑯覺得非常有趣。
才半天時間,六個有問題的活計,就有四個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派人去他們家找才發現,已經舉家逃遁了。
剩下的兩個不是不想逃,而是根本就逃不走,他們的家眷也在云氏其余的工坊里做工呢。
下午上工的時候死人一般的趴在云瑯腳下,一言不發。
平遮親自用鞭子狠狠地抽了每人三十鞭子,然后就把這兩個活計,以及他們的家眷一起從云氏清除了出去。
“火油就放在這里,只要發現有搗亂的,或者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就立刻點燃,云氏不要這個麻煩的造紙作坊了。”
管理造紙作坊的人是平遮的弟弟平頌,雖然在造紙作坊這種應該嚴格控制火源的地方堆放火油很不合理,平頌依舊堅定的執行了云瑯的命令。
如果在云瑯沒有燒掉云氏醫館之前,或許還會有人認為云瑯這是在虛張聲勢。
現在,云氏醫館的火焰才剛剛熄滅,沒人敢認為云瑯不會再燒掉云氏造紙作坊。
公孫敖自從聽說云瑯準備連造紙作坊一起燒掉,特意派謁者送來了五十金,說是賠給云氏的。
阿嬌是最受不得悶熱的,所以才剛剛晚春,她的衣衫就變得又輕又薄。
云瑯覺得阿嬌是故意的……于是,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聽說你最近脾氣很大,喜歡燒自家的鋪子?”
阿嬌跪坐在蒲團上,顯得身形非常挺拔。
“沒法子,那些鋪子總是出事情,為了絕后患,只要有鋪子出事,我就立刻點火。”
阿嬌點點頭道:“沒懷疑我吧?”
云瑯搖頭道:“如果懷疑您,我會登門問原因的。”
阿嬌滿意的瞇縫著眼睛笑道:“你覺得長門宮是不是也應該燒掉幾個倉庫?”
云瑯搖頭道:“糧秣可不敢糟蹋了,明年,大軍就要出動,少了糧秣大軍還動得了嗎?
我燒掉云氏醫館不算什么,那就是一座樓閣,想要給人看病,搭建一個草棚子都成。
燒掉造紙作坊,也不算大事,了不起大家繼續用竹簡木牘就成了。
倉庫里的麻布,糧秣都是農夫一年的心血所聚,不會能因為一時之氣就給燒掉了。
這樣做是會遭受天譴的。”
阿嬌冷笑一聲道:“你跟陛下斗法斗得不可開交,卻把臟水往我身上潑,今天,你先給我一個交代!”
云瑯嘆口氣道:“很沒意思的事情,云某自忖已經對大漢國鞠躬盡瘁了,陛下依舊覺得我有異心,不把我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就不甘心。
貴人您也知道,我就是一個山中野人,無拘無束慣了,最是受不得約束啊。”
阿嬌嘿嘿笑道:“知道不,你是第一個如此強硬跟陛下對抗的人。”
云瑯將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的道:“我不是一只可以裝在籠子里賣弄歌喉的家雀。”
“難道說你自喻鯤鵬?”
“也不是,我就是一只啄木鳥,只要看到木頭就想啄幾下的啄木鳥,雖然日子過的清苦,卻喜歡大林子,不喜歡鳥籠子。”
這一次談話算是云瑯跟阿嬌之間進行的最正式的一場談話。
云瑯必須借助這個機會把自己的想法徹底的說清楚,也把自己能忍受的底線完整的通過阿嬌的口告知劉徹。
阿嬌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在大漢國,沒有人是自由的,即便是我與陛下也不行。
如果你只是一個小民,陛下不介意給你你想要的自由,可惜,你不是,你是大漢國的列侯。
既然你接受了大漢皇帝的封賞,就必須承受封賞帶來的禁錮,沒可能讓你在享受列侯帶給你的榮耀與權力的同時,又享有平民一般的自由,這不可能。
如果你實在是不忿陛下如此逼迫你,可以把蘇子良一家交給你泄憤。
但是,此時到此為止,把造紙作坊里面的火油撤掉吧,萬一起了火,我看你如何交代。”
云瑯笑道:“羞刀難以入鞘啊。”
阿嬌瞟了云瑯一眼道:“別給臉不要臉,你羞刀難以入鞘,難道陛下的羞刀就能入鞘了?
明明被你威脅了,卻要加封你為衛將軍執掌上林苑金吾衛,這是多大的信任,即便是公孫敖這樣的悍將,也只落得一個后將軍的職銜。”
聽阿嬌這樣說,云瑯徹底愣住了,想了良久才道:“為何是我?”
阿嬌怒道:“也就是說,跟別的列侯比起來,陛下還是相信你多一點。
你看看蘇建,看看公孫賀,看看路博德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成年累月的為國征戰,哪一個沒有赫赫戰功,多年努力下來,還不如你這個年輕人更加讓陛下相信。
你說他們冤枉不冤枉?”
就在這一刻,即便是云瑯都吃驚于劉徹用人的膽量。
他竟然提前將近一年就開始搭建出征的架子了。
不論是衛青的司馬大將軍,還是霍去病的驃騎大將軍,以及云瑯將要出任的衛將軍,無一例外都是戰時配置。
這些顯赫的官職,自皇帝授命之日起正式生效,直到戰事結束,自動取消,每一個官職的授予,且不說有多大的利益,僅僅是那份登臺拜將的榮耀,就足以讓所有的武將發狂。
云瑯陷入了沉思之中,阿嬌等的不耐煩了,伸手在云瑯眼前晃晃,然后叫道:“發什么癔癥?登臺拜將呢,你這樣的猴子上了臺子多少給我爭些氣,莫要歡喜的跟猴子一般。”
云瑯回過神來,朝著阿嬌深深地施禮道:“多謝!”
阿嬌眼眶有些濕潤,抽抽鼻子道:“你其實不適合上戰場,是做丞相的好料子。
我跟陛下說過讓你歷練幾年之后再做丞相,陛下不同意,說一旦把你弄上宰相之位,他這些年的苦心就白費了。
自我大漢開國以來,丞相統領百官,職權太大,對皇族來說已經呈尾大不掉之勢。
這些年陛下不停地換丞相,就是不想讓丞相府再恢復當年的盛況。
你看看公孫賀就知道了,堂堂的宰相,寧愿跟你們一起擠在臭氣熏天的屋子里打群架,也不愿意去哪個空蕩蕩的丞相府,你就該知道陛下鐵了心要重新分派朝中大權。
長門宮里沒人才,大多是尸位素餐之輩,找不出人來,只好把你捧得高高的給我長臉面。”
云瑯沉默片刻道:“貴人是說我大漢的權力體系要改變了?”
阿嬌點點頭道:“陛下用你為衛將軍,就是要你穩定上林苑,估計兵權也會給你,可能會非常的有限。
同時,也會留下后將軍公孫敖掌管長安,蘇建掌控細柳營,劉勃掌控北大營。
當然他們所轄的兵力大部分都會被陛下帶走,剩余的兵力正好與你形成鉗制之態。
找讓他泰山之行可以順順利利!”
劉徹終于自信心爆棚了,他準備封禪泰山了……他終于要確定自己皇權天授的正統位置了。
在云瑯的記憶中,他封禪泰山的時間提前了很多年。
“董仲舒終于完成了他的夢想。”
云瑯喃喃自語道。
阿嬌笑道:“一切都變得有規矩難道不好嗎?”
“天知道。”
“咦,你西北理工也是儒家一脈,按理說你占盡了便宜,為何還這樣憂心忡忡的?”
云瑯認真的對阿嬌道:“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