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國每天發生的事情多如牛毛,像江充這樣的事情還算不上什么大事。
也只有云瑯知曉江充以后會干出多么殘酷的事情,才會如此的重視。
經過江充的事情,云瑯發現,史書對江充的描述或許還不夠完整。
此人自幼與妹子相依為命,據說他們兄妹之情極好,江燕兒被劉丹折磨的不成人形,應該才是江充只要找到機會就把劉氏子往死里整的最重要的原因。
否則,只要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把自己放在皇帝跟太子之間,即便是江充在巫蠱之禍中沒有被劉據殺死,等到劉徹清醒過來,他的下場將會更加的凄慘。
除非他甘心成為皇帝鷹犬的原因就是準備弄垮這個帝國。
現在,江充跑匈奴那邊去了也好,以后,大家涇渭分明的為敵,總好過敵友難辨。
董仲舒最近在云氏過的極為愉快,不論是梁翁,還是平遮都用對待祖宗一樣的態度對待他,但有所求,無有不依。
云氏先進的生活設施,也讓董仲舒大開眼界,不論是潔凈的水沖茅廁,還是冬暖夏涼的房間,亦或是享用不盡的美食,都征服了董仲舒。
只可惜,這種生活上的享受,僅僅征服了他的身體,對他堅如磐石的意志,還是沒有多少改變。
春日里的云氏莊園姹紫嫣紅,鶯飛蝶舞,鮮花不斷,春日融融,流泉飛瀑更是數不勝數。
當初花大價錢鋪設的青石地面,如今布滿了薄薄的青苔,走在上面如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董仲舒極為喜歡……
只是老家伙不明白一點,云瑯他們家人走在青苔上的時候一般都穿著木屐……
于是,在一個春和景明的好日子里,在幾位提前來到云氏的儒家大儒的陪伴下觀景談論學問,說到激動處,腳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年紀大了,骨頭松脆,左臂骨折,頭顱撞在花壇上,破損不大,然頭顱里面卻受到了震蕩,至少需要休養三月有余。”
云瑯匆匆趕來之后,仔細檢查了董仲舒的傷勢,給出了最后的結果。
董仲舒受了傷,云瑯勃然大怒,梁翁,平遮以下一百一十三個仆役全部跪在前廳等候家主發落。
清醒過來的董仲舒聞聽云瑯預備將這些仆役全部貶斥為農奴,就派人前來阻止。
“董公以為,受傷之事怨不得這些家仆,乃是真正的天災。”
前來傳達董仲舒意見的夏侯靜有些慚愧的道:“說起來,真正的謬誤在我等,如果不是我等驅逐攙扶我等的奴仆離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云瑯掃視了一遍如喪考妣的梁翁,平遮等人冷冷的道:“來云氏的都是貴人,行動坐臥都要照顧妥當,此次董公之傷,還有藥石可救,若真正有不忍言之事發生,爾等就算死百遍,也難償此恨。
記住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梁翁連連叩首道:“老奴這就去鏟除青苔,絕不留下任何隱患。”
夏侯靜有些難堪的對云瑯道:“董公之傷,乃是天意,青苔何辜?
紅花之旁,楊柳之下,腳踩青苔正是難得的雅趣,若是露出青石未免無趣了些。”
云瑯搖頭道:“夏侯公此言差矣,諸位大儒都是當世之瑰寶,焉能等閑視之。
一處景致不看也罷。”
夏侯靜大笑道:“云侯謬矣,生老病死自有天數,董公跌倒確屬天意,怎能因噎廢食,此小徑通幽乃是難得的清靜之地,后到的諸公還未看到,怎能就此毀棄。
以某家來看,不若將此小徑命名為“傾倒董公處”豈不妙哉!”
云瑯聽罷,一張嘴張的如同河馬一般。
董仲舒聽了夏侯靜的安排,若不是有傷在身,一定會縱聲長笑的。
至于是不是苦笑,云瑯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云瑯很容易從這件事情中發現,即便是關中,弘農一帶的儒家大儒,跟董仲舒也并非是一條心。
一個完整的董仲舒都沒有法子將想法百出的儒家整合成一體,斷了胳膊,又得了腦震蕩的董仲舒應該會更加的無力。
腦震蕩這種病云瑯得過,過程痛苦不堪,只要腦袋稍微一動,腦漿似乎就與腦殼分離開了痛不可當。
即便如此,董仲舒還是沒有更改商討的日期,一個人留在房間里養病,只是不可能安心罷了。
宋喬被云瑯叫回來專門照看董仲舒,對一個八十歲的人瑞來說,還沒有多少忌諱。
一同來的還有兩個羌人看護婦。
宋喬給董仲舒摸完脈,就用麻布將董仲舒的腦袋纏起來,稍微用力了一些,也唯有如此,才能稍微減輕一點董仲舒的眩暈感。
見董仲舒看著窗戶,宋喬就莞爾一笑,打開窗戶對董仲舒道:“董公目前最好多睡覺,而不是關心外面那些喧鬧的大儒。”
董仲舒輕聲道:“人人都說天堂好,哪里及得上云氏啊。”
宋喬笑道:“拙夫常說,他的一身本事大多在享受上,若說美食,華宅一道勝過我夫君的確實不多。”
董仲舒笑道:“夫人也是出自山門是吧?”
宋喬學男子拱手道:“在下乃是璇璣城女弟!”
“早有耳聞,老夫當年去齊地遍尋不到,深以為憾,卻不料璇璣城卻進京了。”
宋喬道:“璇璣城不過是一群與世無爭的醫者,不敢參與門派之爭,開一家醫館治病救人,就得償所愿了。”
董仲舒睜開眼睛看著宋喬道:“別恨我,大義之下人為螻蟻,這世間綱紀混亂,不破不立。”
宋喬笑道:“我夫君嘗言,舍得,舍得,沒有舍就沒有得,可是,到底舍去那些才是對的呢,如果舍去了瑰寶,得到了泥沙,那就是倒退。”
董仲舒緩緩閉上眼睛長嘆一聲道:“人人都以為自己身懷重寶,不愿舍去,可終究是要有人舍去啊……”
董仲舒的話語里透著無奈。
看護婦放下簾幕,宋喬退了出來,再看外邊藍藍的天空的時候就覺得人生皆苦。
云氏醫館這兩天根本就沒有給人看病,而是在給好幾百只狗接腿。
劉徹大度的原諒了云瑯打斷他家狗腿的事情,可是,打斷了狗腿,就需要接上,好在云氏醫館人畜都能看,所以,上下齊心的用了兩天時間,終于接好了狗腿。
只是云氏必須騰出好大一片空地來養狗……
曹襄就是來吃狗肉的,霍去病也來了,云瑯燉好狗肉之后,李敢也就過來了。
有些狗腿能接好,有些則沒辦法接了,自然只能殺掉吃肉,吃狗日在大漢是一股風潮。
當年舞陽侯樊噲就是專門殺狗賣狗肉的大行家,云瑯,曹襄,霍去病還在上林苑當紈绔子弟的時候就與已經沒落的舞陽侯后人交好,還專門討要了制作狗肉的秘方。
因此,云瑯熬出來的一大鍋狗肉濃香四溢。
曹襄撈了一塊狗肉大嚼了一口對云瑯道:“你把董老頭的胳膊給弄斷了,是不是這場聚會就是我們兄弟說了算?”
云瑯搖頭道:“董公摔倒,確實是意外。”
曹襄又撕咬了一口狗肉道:“我們去青苔小徑觀景,你那一次沒有提醒我們穿木屐?
去病,李敢說自己不怕摔跤,你也一定要他們換上,還說什么“應憐屐齒印蒼苔”的話。
怎么到了董老頭這里你忽然就忘記了?”
云瑯攤攤手道:“我當時不在!”
“梁翁在吧?那老頭把你的話當命啊,怎么可能會忘記你的吩咐,所以說啊,董老頭就是被你暗算了。”
云瑯岔開話題道:“天下名士齊聚一堂,又都是地方上說得上話的大財主,我覺得很有必要在商討儒家千古大事的同時,商量一下,貨通天下的事情。”